“娘……”徐幼宁害怕得后退一步,哭道:“幼宁不是故意的。”
她若是早知顾宝笙这么会借刀杀人,用宫里的大总管和楚洵来对付她,她哪里还敢威胁顾宝笙什么?
要怪都怪顾宝笙装得太过面善心慈,以至于她以为顾宝笙好欺负,这才上了顾宝笙的当。
但,有的事一旦出口,便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皇上的口谕,他们徐家更不能抗旨不遵。
徐二夫人恨恨盯了徐幼宁一眼,立马从雪地里站起身来,揪住徐幼宁的头发便往徐老太太跟前去。
“娘!娘!您放手啊!幼宁疼!”
“你闭嘴!”
徐二夫人揪着徐幼宁头发死死不放,含着热泪对徐老太太道:“娘。千错万错都是幼宁的错,跟儿媳和成哥儿没有半点关系。
既是她一个人的错,咱们把她送到公主那儿处置不就成了?成哥儿年纪还小,人也认生。没有儿媳在旁照料着,这孩子以后怎么能肩负起二房的重担啊!”
徐幼宁听完,一脸惊愕的看向徐二夫人。
在这个弟弟出生之前,她的母亲虽然一向可惜她不是个男孩儿,却也没有嫌弃她到这个地步。
如今,最疼爱的母亲,竟是为了保住她徐二夫人的位置和弟弟二房嫡子的身份,把她推出去了吗?
“娘,您不要幼宁了吗?”徐幼宁心中满是悲愤的哭着问道。
王嬷嬷抱着的成哥儿一见母亲和姐姐都在哭。
“哇”的一声,也哭嚎起来。
徐二夫人瞧见自己儿子哭得满面通红,涕泗横流的模样,心里疼得跟针扎一样。
徐老太太使了个眼色,王嬷嬷立即带了几个丫鬟,一同把成哥儿带走了。
“成哥儿,成哥儿!”
徐二夫人见儿子被抱走,忙松开徐幼宁的偷跑,飞快想跑过去抱住儿子。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丫鬟一把不客气的推得摔倒在雪地之中,另有两个粗使婆子过来拦住她,不许她再向前跑。
“我的儿子!呜呜呜!你们把我的儿子还回来啊!”徐二夫人跪在雪地里,哭得泣不成声。
徐幼宁捂着脑袋,抽抽噎噎的哭,“娘……”
事情变成这样,也不能全怪她啊。
徐二夫人听到徐幼宁叫她,歪坐在雪地里出了一会儿神之后,突然站起身来,踉跄着朝徐幼宁奔过去,将她扑倒在雪地里。
而后,一把抓住徐幼宁的头发,将她的头往雪地里撞,声音里满是悲痛愤怒道:“我生你有什么用啊!要你有什么用啊!
为什么被抱走不是你,是我的成哥儿啊!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该死啊!”
如果不是因为徐幼宁这个女儿得罪了公主,她怎么会丢了徐二夫人的身份,她的儿子又怎么会被抱走?
“娘……”徐幼宁脑袋几乎都要被撞晕了,语气虚弱的想要求救。
“把人拉开!”徐老太太眉眼阴沉的吩咐道。
很快,田嬷嬷便带着丫鬟把徐二夫人的身子提了起来,将徐幼宁扔到一旁坐着。
若是真的可以,徐老太太倒是宁愿徐二夫人弄死徐幼宁这个败家孙女儿,也算是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但奈何,小松子吩咐的却是让徐幼宁一辈子都在徐家诵经祈福。
若徐幼宁就这么死了,她这个祖母反倒成了有罪之人。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徐老太太愿意轻易放过这对母女。
宋氏被休,宋家没了。若把宋氏赶出去,这人乱嚼舌根,闹得徐家被萧元帝斥责的事情人尽皆知,或是说出了徐家一些秘密,反倒不好。
因而,徐老太太想了想便道:“正巧府里倒夜壶,刷恭桶的丫头缺一个。我便赏你宋氏一碗饭吃,那差事以后就交给你了。
至于这死丫头……头发立马剃干净,扔到‘佛堂’里头,认认真真给我们徐家‘诵经祈福’。都听明白了?”
晕乎乎的徐幼宁和徐二夫人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惊恐。
倒夜壶,刷恭桶的丫鬟是府里最低贱的丫鬟,无论谁都能踩上一脚。
而徐二夫人先前仗着自己丰城县令亲姐的身份,一向在府里横着走。
那些稍有姿色的丫鬟,因她怕徐二爷弄到房里做小,全都被她发卖的发卖,配歪瓜裂枣的配歪瓜裂枣了。
这会儿,让她做最低贱的丫鬟,无异于是让她生不如死啊。
徐幼宁更是害怕。
徐老太太信佛,尤其怕人在佛前诅咒她,诅咒徐家子孙后代。
说是要把她徐幼宁送到佛堂诵经祈福。可怕她诅咒,那佛堂未必是佛堂。或许只是一间潮湿阴冷,发霉发臭的小屋。
只让她像先前那样跪在冷硬的地上,用被冻僵,长满冻疮的手,一遍遍抄写经书。
这些便罢了,回到丰城,她若能脱身,定不用再做这些事情。可要剃光她的头发,一辈子要她当个光头,做尼姑,这怎么可以!
“祖母……”
“娘……”
瞧见徐老太太转身要走,宋氏和徐幼宁立马尖叫出声,想求徐老太太驻足停留,收回决定。
徐老太太微微侧头,看了眼徐幼宁和宋氏,说不出那神情是自嘲还是嘲笑她们。
“宋氏啊宋氏。”徐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若早听老人言,把你这女儿教得懂规矩些。你和我们徐家,哪里能落得如今的下场……”
徐二夫人呆愣一瞬,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哪里知道宋家会倒,哪里知道徐幼宁骄纵得会连公主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啊!
但此时此刻,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徐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转身慢慢回了房屋。
雪地里,宋氏和徐幼宁尖叫哭喊的声音震得树枝上的雪扑簌簌的落下来。
然而,无论宋氏如何后悔,徐幼宁哭得有多狼狈,两人仍旧是被毫不留情的扔去了各自该去的地方。
“咔嚓咔嚓”,一地青丝落下来。
徐幼宁恍惚想起,那时顾宝笙初到徐家,她骂顾宝笙的场景。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顾宝笙那个俗家尼姑成了金枝玉叶,而她这个金枝玉叶,却成了真正的尼姑。
想到此,徐幼宁眼底的泪水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
承恩公府
承恩公夫人陈氏正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边,眼带担忧道:“娘,您还是把药喝了吧。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杜老夫人蜡黄的脸上满是衰老颓败,一双犀利的眼睛,光芒也褪去不少。
她摆了摆手,“你先把碗放下,我有话跟你说。”
陈氏见杜老夫人一脸严肃,忙将碗递给丫鬟,又让几个丫鬟出去守住了门。
“娘,您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媳妇啊?”
“徐家的事儿,你都听说后来怎么样吗?”
陈氏闻言,眼眸黯淡下来。
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陈氏理了理,简单的给杜老夫人说了一遍。
“徐家那二夫人被休了,徐家二房那姑娘做了姑子在府里诵经祈福……只是可惜了徐家那大公子……”
陈氏摇头叹道:“娶的女孩儿是咱们前几年见过的那国子监周监丞的嫡女周慧如。模样倒还成,可太小家子气,太斤斤计较了些。
婚事匆忙,前儿刚办完,徐家一家子都回了丰城,连夜走的,连熟人都不敢打照面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