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要做的,不是让贺成承认她,她要做的是得到一个机会,一个三司会审的机会!
走出宝庆,去到京城,让那些一句话就能决定凡人生死的人,看到这个案子,看到马玉娘。
那么,她们赢的机会,将会更大。
“大人,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却不是所有人男子都认为女子微不足道,也有那心疼女子,念她们不易,而恭敬相待的。”杜九言拱手,道:“这世上,也有那生来就高人一等,万人之上睥睨天下的女子。”
“自有明白人,来评判。”
“至于是谁,学生不敢猜度。索性将此案件交出去,让圣上、京中大人们,让天下人来评评理!”
“马氏有罪,可罪当如何?”杜九言道:“请吴大人、贺大人和各位一起等待,莫要早早定论。”
“若天下人在了解本案实情后,还认为马氏罪该凌迟,那么无论是马氏还是她的家人都会心服口服。”杜九言说完,行礼。
她身后的马家的人,也跟着行礼,齐声道:“请几位大人法外开恩,送卷宗入京。”
贺成不喜杜九言此人,他认为作为讼师的杜九言,本堂辩讼脱离律法,全程在博取同情,丝毫没有水准可言。
“本官……”贺成开了口,吴典寅抬手打断他的话,和杜九言道:“杜先生言之有理,就像你说的那样。”
贺成顿时变了脸色,不等他开口,吴大人接着又道:“苗书吏,本官命你速速将卷宗整理出来,明日一早亲自交到我手中。”
苗书吏应是,朝杜九言看了一眼。心中又感动又兴奋,杜九言赢了啊,这个案子她做的是有罪辩护,全程从情感出发,却能做到这一步……他从来不曾见过。
杜九言,果然是杜九言!
天下讼师无人能出其右。
“多谢吴大人。”杜九言不再看贺成,此人目光狭隘,不值得她尊敬和交往。
“你好好养身体。”她蹲在马玉娘面前,含笑看着她,“就算失败了也不过维持现在的状态,可要是赦免了呢?”
马玉娘震惊地看着杜九言,一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眼泪迅速在眼眶聚集,很久她开口道:“谢谢!”
“金秀说您做的酱肘子很好吃,我儿很喜欢吃。我们在外面等您出来,让我和我儿也能有机会,尝一尝夫人的手艺。”杜九言含笑道:“夫人,要保重!”
“好、好。”马玉娘点头,眼泪宛若风吹的雨滴,慌乱过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我、保重!”
杜九言颔首。
“将马玉娘带下去,退堂!”贺成说着,迫不及待和吴典寅拱手,“大人,借一步说话。”
吴典寅去了后堂,不等贺成问,他已经道:“法内情,李执此人虽已死,但作的恶却依旧在。通过此案我会将他所有行径报上去,替天行道。”
吴典寅有吴典寅的考虑,通过这件事,他将李执所有的罪行报上去,甚至于,将一些别人的事也一并加在李执的身上。
一并将这帐结算了,以免事情暴露,他一个失察之责是免不了。
“可是大人。”贺成道:“一个妇人而已,何至于……”
吴典寅顿时眯起了眼睛,不悦地看着贺成,低声训斥道:“贺成,请注意你的言辞,对事对人也就罢了,可你若时时将此话挂在嘴边,届时犯了弥天大错,就休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贺成一怔,忽然想到了太后。太后也是“一介妇人”。
原来如此,杜九言让他将此案原封不动地上报,赌的就是和马氏同样是女人的太后心思?
“大人训斥的是。”贺成不再说,恭送吴典寅一行人从后面出去,他又往衙堂瞄了一眼,杜九言还依旧在,他拂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杜九言正在李明珠几个人交代,“现将乔妈妈的棺木重新下葬,再做几场法事吧。”
“好。”李明珠点头,樊安益接了话,低声道:“杜先生,我们现在就是等了吗?”
杜九言回道:“回去再说。”
“好!”樊安益应是,带着大家抬着棺木,徐徐出了衙门。
外面的百姓并没有散开,大家沉默的让开了一条路,在拥挤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声音,乔妈妈的棺木从众人中间穿过,忽然,不知道是谁是手伸过去,低低的道一声,“我来帮你们。”
“我来。”
“我来。”
“我扶后面。”
一时间,乔妈妈的棺木,被抬了起来,扛在十几个人的肩膀上,高高的穿过宝庆城。月前,乔妈妈死后,虽送了陪葬,却依旧是一口薄棺草草埋在城外,没有人送终没有人摔丧,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那么多只手托着她,让她堂堂正正的,什么都不用害怕,去一个没有虐待和恐惧的地方。
“多谢!”金秀几个人跪在人群后,磕头,“谢谢大家。”
“谢谢了。”
有几位妇人将她们扶起来,哽咽地道:“都是苦命人。人一死这一世的孽债就了了,来世她一定会投生到富贵人家,衣食无忧一辈子荣华富贵。”
棺木一点一点走远,杜九言沉沉叹了口气。有妇人走过来,满目期望地看着她,“杜先生,马氏……会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