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横穿云州城,其中分支多,如同树根交错延伸。
水陆相接的地方景致很美,文人雅士喜欢赏玩,或登临河的高阁,或乘水上的舟舸。
大多时候他们偏爱拿水做文章。
诗文传送广泛,里面涉及的东西都会成为流行。
一来二去,云州形成了一个风俗,崇尚在水边放花灯许愿。
不管是什么时节,云州城沿河的一条街上总有各种展卖花灯的铺子,花灯的形状颇多,手艺也好,最是吸引年轻姑娘的目光。
玉兰公主来云州的日子不短,似乎知道这里,直接就领萧瑾来了这里。
街景很美,不过两人都没心思欣赏。
白梁苣低头走了一会儿,率先开口,“自从盛京一别,今日还是梁苣初次见到王爷,不知梁苣能不能问王爷一个问题?”
萧瑾料到是关于什么,“但说无妨。”
果然。
“当初在盛京里我们本已经说好的,玄月为信物,只要王爷交到我手中,我便兑现当年之约,继而求我父皇出兵大翰助王爷一臂之力,梁苣本已让父皇做好准备,不想王爷后来你突然又说,玄月归还只算物归原主,不算履约的信物,你更不会继续当年的约定!”
这等出尔反尔之举,萧瑾听着有些窘迫。
白梁苣感觉也不太好。
顿了一会儿,她才继续开口,“当时你匆匆来匆匆离去,我一直没细问过。王爷,可否告诉梁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放弃我们的约定?”
这是要萧瑾亲口给一个交待。
该给的。
萧瑾自始至终也没想过隐瞒她什么。
当初在盛京是来不及说太多,既然她到了云州,又当面问起此事,他自然要说清楚。
“公主一定听说了本王王妃离开盛京之事?”
提到凌南依,白梁苣面色突然紧了紧。
她思索了一会儿,才谨慎的回答,“略知一二。”
萧瑾从未关注过白梁苣,她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知。
见她突然紧张了一下,并未多想,只继续开口,“她如此倔强之举,不过是因为不愿本王再娶,所以,本王不打算再娶了。”
其实白梁苣早知道是因为此事。
然而,此时从萧瑾口中亲耳听到这些,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了。
“可你是楚王,你要娶谁,难道要听从她的话吗?”
在白梁苣心里萧瑾是有极有主见的人。
从玄月那件事便可得出,他想做什么,不会轻易被旁人改变。
当初在盛京她也看得出来,与她联姻的想法,他很坚定。
虽然后来也知道他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王妃才突然改变了想法,可她总还抱着一些幻想。
也许有其他的可能?
毕竟娶她,相当于得了整个碧水国的支持。
对于身处皇权风云中的男人来说,这可是无法舍弃的力量。
萧瑾倒是很淡定,“要听。”
白梁苣觉得很可笑。
一方诸侯王娶不娶后妃,竟然真的打算听从王妃的话。
她不能理解这种思维。
觉得世上不该会存在这样的事,可想到自己正是因此被舍弃的例子,脸色就变的越发难看。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难堪之色,与萧瑾追问到底。
“梁苣知道你志不在云州,将来必定会有所作为,就算今次梁苣不强求,到了以后呢?到那时王爷也只守着她一个人吗?”
若是以前面对这个问题,萧瑾必会犹豫。
现在的他,早已确认。
说实话,凌南依突然离开他时,他最多的是愤怒和不甘。
哪怕追出盛京,也只是意识到她对自己很重要。
至于重要到什么地步,他是没有想过的,仅仅觉得没有她在身边,他会不习惯。
再说严重点,便是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喜欢一个东西,必然要得到。
然而得到的前提是为了让自己满意。
哪怕在此过程中放弃一些东西,他也愿意。
比如,为了得到凌南依,他放弃了最容易走的一条路,舍了与碧水国联姻。
可他从来没想过放弃皇权。
他只是有自信。
自信没有碧水国的相助,依旧可以通过自己的本事获得一切。
只不过他要等了久一点而已。
这只是时间问题,他等的起,也愿意耗一耗。
毕竟最后他得到的是两全其美。
直到了紫兴山,凌南依突然从他眼前消失的一刻,他才想通了一切。
上山之前,他和拾月一起彻夜研究了紫兴山的地形,对里面暗藏多个深不见底的溶洞早就熟知。
那是大自然设的陷阱,便是他这样的人也无法对抗。
他曾交代拾月他们,无论如何要小心溶洞,因为遇上了,那将是丢命的事。
他是个王爷,命比谁都珍贵。
为了保护他,无数的侍卫准备随时牺牲自己。
这一切也让他对自己的命更加爱惜。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自己手下的侍卫,和他们一样,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去保护另一个人。
那就像是一种本能。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可还是跟着凌南依跳了下去。
哪怕知道自己跳下去,也追不上凌南依,只是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依然没有犹豫的跳了下去。
就算只有一丝机会。
就算是他会死。
他也做不到放任凌南依独自掉进溶洞,什么都不做。
那天他终于意识到了。
凌南依对他而言,早不仅仅是喜欢的人。
他应该是爱她的。
因为喜欢是为了满足自己,而爱一个人,宁损自己也只希望她好。
“有何不可?不管本王以后走到哪步,总归是本王说了算,要不要守着她一人,只要本王愿意便可。”
萧瑾回答的很坦然镇定。
显然不是随口说说。
白梁苣便很嫉妒。
只是这情绪没停留片刻,就收敛了起来。
她勉强一笑,“既然王爷如此执着,梁苣无话可说,只希望将来一切如王爷所愿。”
她这话是真心祝福,还是有意暗讽,萧瑾不在乎。
他只尽到责任,将该说的说清楚。
会不会接受,又能不能接受,他都不管。
白梁苣似乎也放下心思,当真认真观赏云州城起来。
这里正处花灯的一条街,两边都是形状各异的花灯,与萧瑾又走了一会儿,白梁苣很快在一个商铺前停下来。
“楚王,你看这个花灯如何?”
她挑了一只莲花形状的花灯,举的高高。
解释放弃联姻的缘由是责任,而陪着她闲逛云州城是还年少的人情。
至于她手中的花灯,萧瑾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回话更是不认真,“尚可。”
白梁苣好似未察觉他的敷衍,仍旧兴致冲冲,“我很喜欢,不知楚王可否为我买下它?”
出府时,因白梁苣要求,一切要与从前她在碧水国陪着自己和萧天夜一样。
故而,不准带任何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