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之中没一个是傻子的,看眼前的情形便知道,这定是陛下授意而为。
有心反抗,可是陛下手段高强。先将军制改变,牢牢掌握军权,又给百官提升俸禄以增体面。而后又拿出一个典型的反面士绅,狠狠的敲打一番,由乡间常见的矛盾上升到了士绅与百姓的利益之争。又拉上了勋贵与宗室为榜样,挑起与文官之间的矛盾,使之成为助力。
尤其是朱载坖在这等新年大朝会上,突然袭击以快打快,根本就不给百官任何拖延的机会。这一套组合拳打出去,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有理有利有节,拳拳到肉。将朝中众大臣给打的都懵了。一时之间,大家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监查司的总管太监黄锦,这时递与田义一份文书,而后轻轻退在一旁。
黄锦以前可是嘉靖身边最亲近之人,这时向田义送文书,显然是递交给陛下朱载坖的。
朱载坖取了文书,扫了几眼,便让田义给了徐阶。
徐阶只看了一眼这文书上的字迹,便立时变了脸色,虽然是大冬天的,可冷汗却湿透了背心。
这文书只是一份材料,关于徐家的。也是年前之时,因松江府有个乡民的田土被徐阶之子徐琨侵占,去徐家讨要说法。结果徐家涌出上百家丁,将这个乡民捆缚起来,从头到脚给浇了粪便,甚至将粪灌入乡民口中。
文书上甚至写明,按大明律灌人粪一口者杖百。
虽然没有死人,但是此事也极为恶劣,可大可小。大者足够朱载坖罢了徐阶的官,抄没他的家产,并处以流刑。小者,便是杖责徐阶的儿子及其家丁,并责令交还田产赔偿乡民。
朱载坖只将这一纸文书交与了徐阶,而没有公之于众,便是看在他表态支持自己的份上,网开一面。
徐阶也知道,自己刚才首先讲出支持之言,是救了自己。若是有半句不配合,只怕今天就是自己倒霉的日子。
连打了几个冷战,徐阶也很上道,自己便将那文书念了出来。
底下的百官更是纷纷打了个激灵,陛下这是真厉害啊。
念完文书之后,徐阶躬身对朱载坖道:“陛下,臣未能约束家中之人,致有此等败坏门风之事。臣请辞中极殿大学士之职,并请将逆子徐琨交与有司论处,并请返还所侵占田产。”
殿上群臣都安静下来,其中尤以张居正最是惊异。自己的老师居然主动请辞,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朱载坖扫视了一眼殿中群臣,淡淡的道:“徐阁老为两朝元老,为我大明尽心竭力劳苦功高。虽家人有错,然瑕不掩瑜。着其家人自赴有司领罪,而阁老仍须为国操劳。心忧国事,且自律甚严者,莫过于徐阁老,理应为众卿之楷模。”
这也是朱载坖的平衡之道,他自登基那天起,除了自己亲手打出来的权威,也要在群臣之中搞平衡。
有徐阶在,高拱这个最早的帝师,才能被压一头。而徐阶与张居正是师生关系,这两人是天然的盟友,因此朱载坖也没让张居正入阁,而是让他做了吏部尚书。
即使这样,徐阶与张居正两人的势力也一样有点过大,才有了今日朱载坖这一纸文书。
至于次辅吕本,则是人单势孤,根本用不着朱载坖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