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瘾疾,又不是相貌磕碜不能见人,莫不是你小叔父……有断袖之癖?”慕卿有些迟疑的开口,虽然如今男风也不是没有,只是在世族大家族里对于此类话题的态度终究还是晦暗不明的。
相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慕卿疑惑的看着相思的模样问道:“姐姐?”
相思微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宴辞叔父有个挚友名唤元醉,二人相识于一场青酒诗会,一见如故,兴趣相投,常常把酒言欢,不过我小叔父那时候并未对元醉有什么想法,只是以兄弟相称,倒是那元醉公子先对小叔父他动了心思,日日瞒着所有人,只盼与小叔父能日日处在一起,后来,元醉公子到了及笄的年纪,他娘亲便筹谋着为她相看家世、品行、相貌都与之匹配的姑娘,可偏偏元公子一个也相看不上,搪塞着理由过去,如此反反复复的,元醉的娘亲便起了疑心,令人暗地里彻查此事,便在元醉公子的房里寻出了不少东西,足足有二十九首诗词歌赋,句句写的是心中所心心念念的人,元公子的爹娘也是凤族有名望的世家,他父亲尤其震怒,觉得元醉公子此举让元家蒙羞,活生生的叫人先是打断了元醉公子的腿,在家里软禁了起来,急急的为元公子定了舒家长女为媳妇儿,不日就举行了婚宴,生生的断了元公子的想法。我小叔父知晓此事后,震惊自责的很,足足病了一月有余,祖母得了消息后,只说让我小叔父自个儿拿主意,小叔父当时觉着无颜面对家中父老,当即收了行装离了岐山,所以这些年小叔父能不呆在岐山,便寻由头出去,到底是造化弄人的很啊。”这么一大段话说完,身体不大好的相思额头冒出了些虚汗,忙抿了口茶,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才觉得缓过来了一些。
慕卿听了这一会儿,知晓了宴辞和元醉之间的恩怨纠葛,只叹那元醉公子一片可怜心,他这算是什么错处?不过是年少时情窦初开鈡意了一个人,恰好……恰好这个人是位男子罢了。于是,慕卿沉吟片刻,道:“元公子也是可怜,既没了此生的盼望,又失了至交兄弟,只怕是这下半生再也过的不能快活起来了。”
相思也是悠悠叹道:“谁说不是呢,一片痴心给错人了罢。听说那元醉公子成婚后与舒家小姐只是相敬如宾,对舒家小姐并无一丝男女之情,成婚五年也不曾育下一位后嗣,气的元家二老早已缠绵病榻多时,实在是一场冤孽啊。”
慕卿对此事也是唏嘘不已,而心中也是有了打算,既然……既然有了情爱纠葛,凡夫俗子又岂能轻易就割舍放下了的道理?踌躇了许久,才堪堪开口道:“姐姐,阿卿有个不成器的想法,你小叔父每年都这样在外漂泊实在是不成的,而他不回岐山,也是不敢面对元醉公子罢了,不如让他二人再见上一面,了了此生心愿,那……你小叔父必是会欠你一份人情,必要报答与姐姐你呐。”这番话慕卿也说的极为忐忑,每说一个字便看一眼身旁的相思的表情变化,生怕相思会因此而恼了她。
慕卿把这话说完,便朝着相思俯首要跪了下去,真切道:“妹妹自知失言,不该算计姐姐的叔父,还请姐姐恕罪……”
“阿卿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相思看着慕卿就要跪下,连忙起身将慕卿扶起,眼中已经有了泪水:“是姐姐没有用,才让阿卿为着我如此谋算,怎能说……说是阿卿你的错处呢?”话毕,相思眼中的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直直的流到衣襟之中,濡湿了一片衣衫。
慕卿露出笑意,为相思拭去泪水“姐姐……”还好,还好,姐姐还是明白她的,得友如此,也不枉慕卿为着相思如此考虑了。“姐姐不是没有用,是心善,姐姐是养在祖母身边的,姐姐祖母是大家之女,凤女风范,教出来的孩子怎可能是个碌碌无为的庸才?只怕心底谋略不亚于如今的闻人府家主阿。”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说过,稚儿年少,不懂这些明谋暗算的道理,相思此时听到慕卿这番体己话,觉着慕卿与她心思是更加合得来了,动容的唤了一声慕卿:“阿卿……”
……
当晚三更时分,慕卿换了身厚袄,又披上相思给她的那件狐裘大氅,悄悄的避开众人,朝着揽芳园的方向走去。
等她到了揽芳园的门口,天上又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起了雪花,揽芳园里潮湿寒冷,黑漆漆的一片,阴森森的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