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景,叱干邛那混蛋一样该死!”
怀荒镇乱起,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不知六镇其他地儿如何,反正武川这里,城内城外处处都在谈论此事。恰如一潭死水,骤然投了颗巨大顽石进去,波澜大起。
裴果等一众兄弟亦不例外,适逢蠕蠕已经个把月不见踪迹,大伙儿闲来无事,遂齐聚云来酒家,边喝边聊。贺拔允、独孤信、宇文颢几个老成持重,有些忧心忡忡;宇文连、宇文洛生、李虎、赵贵几个素来沉闷,照例不发一言;贺拔胜则是开怀大笑“于景这等人渣,早死了早好!哈哈哈哈!”年纪较小的几个,侯莫陈兄弟、杨忠、宇文英,包括裴果在内,皆点头称是,颇有几分兴高采烈。
宇文泰却皱起眉头“蠕蠕来犯本属正常,于景更是死不足惜。可怀荒这么一乱只怕六镇全都要不安稳起来!”
贺拔胜一扬头,傲然道“黑獭多虑了!别处不论,武川但有我等在,须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宇文泰摇头道“我看未必怀荒此次大乱,在内而不在外,自六镇设立百余年从不曾有过,不可轻忽呵”
侯莫陈悦咕嘟喝下一大口酒,脚步有些轻浮,冷笑道“乱就乱了便是!六镇全是于景叱干邛这等人当道,怎能不乱?我听说怀荒镇那边如今豪杰纷起,各据一方,这才是男儿本色!要我说,我等也该揭竿而起,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话音未落,众人一起变了脸色,宇文泰喝道“阿悦闭嘴!你这是喝醉了不成?”今日一直自顾自喝闷酒的贺拔岳腾地站起,怒气勃发“什么豪杰?一帮乱臣贼子耳,焉敢自称男儿?我等生是大魏子弟,自当忠心耿耿报效国家,纵然远处边关,纵见奸臣当道,又岂能乱了神智,生出贰心?阿悦你若再有此等胡言乱语,这兄弟不做也罢!”贺拔胜也呼着酒气吹胡子瞪眼睛“于景该杀!叱干邛也该死!可身为大魏男儿,我等岂能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阿斗泥所言甚是,我等的职责,乃是保家卫国,可不是浑水摸鱼!”
吃众人一阵喝骂,侯莫陈崇吓得噤若寒蝉,酒也醒了大半,垂了头不敢说话。裴果见不是事,上前劝道“几位哥哥休要着恼,阿悦多半是喝多了说胡话。今日这酒也多了,不如散去!”
气氛本就凝重,又听裴果这般说,大伙儿皆觉着意兴阑珊,当下掷下酒盏,各归各家。
裴果本待上马出城,却叫宇文英偷偷拉住,又说了一会子话。没多久宇文泰找过来,皱眉道“小妹!如今世道乱了,镇里镇外都不安生,你一个女孩儿家,不要一个人乱跑!”
宇文英嘟起嘴“果哥哥不是在这里么?谁敢欺我?”
宇文泰冷哼一声,随手一指,就见不远处街角边正有几个闲汉兜兜转转,看似不经意,目光却不住往宇文英身上瞟,显然不怀好意。宇文英大怒,正要上前,早被宇文泰一把拉住,呵斥道“休要惹是生非!”裴果也道“时辰已经不早,英妹还是随黑獭早早回府。”宇文英见两个都这般说话,没奈何,气鼓鼓去了。
宇文泰叹了口气“我观武川,已是暗流涌动,叱干邛那蠢货却还觉着高枕无忧,兀自暴虐嚣张,不肯收敛,可悲,可恨”说罢摇着头也自去了。
裴果翻身上马,一路而南。天空里阴霾密布,武川城已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四野里白茫茫一片,那是前两日漫天大雪的后果。马蹄踏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咯吱咯吱极是刺耳,叫裴果一阵心烦阿悦说什么揭竿而起,自然是大大不妥。可大魏尽是于景叱干邛这等人渣当道,也实在是叫人心寒怀荒镇民镇兵叛乱,究竟是对?还是错?
裴果心不在焉,坐下黄骢马倒是神骏,踩着积雪依旧快逾闪电,不久阴山在望。应是裴宅里升起了袅袅炊烟,依稀可见。裴果心中一暖,嘴角缓缓扬起罢了,罢了,管他谁对谁错!我自诩武川男儿,再不济也不能丢了众兄弟的脸面,总要保得武川宁靖,家阙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