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之前,景珩和秦淮曾想利用嘉明郡主和张家的矛盾,达到修改户婚律的目的。
只是景珩不愿看着嘉明郡主步入死路,也不愿牵连无辜,就暗中派人劝说嘉明郡主,让她进宫向元和帝告状。
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不可能让嘉明郡主被张家休弃,落个弃妇的名声,元和帝势必会想个周全之法,既能保全嘉明郡主的名声,又能给张家一个教训。
如此一来,元和帝很可能会同意修改户婚律。只要元和帝同意了,那些守旧的大臣再怎么反对也无用。更何况此事由掌管刑部的秦淮发起,相对而言阻力更小了。
原本嘉明郡主答应了,愿意放下对张家的仇恨,也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谁能想到她突然在张次辅六十五岁生辰之日,毒杀张家三十二口,甚至纵火自焚。
在这桩毒杀案里,张家几乎死绝,包括张世仁的真爱表妹以及两人刚满三岁的孩子,仅剩下张世仁五岁的庶妹因生病,没有给张次辅拜寿而逃过一劫。
听完这一切,秦笑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问道:“鲤哥哥,嘉明郡主是不是活不了了?”
景珩缓缓点头,沉声道:“在世人眼里,虽然张家欺辱了她,但是罪不至死,况且还是三十二条人命,其中不乏无辜之人。”
秦笑笑心里很难受,紧紧地抱住他:“鲤哥哥,修改了户婚律,就能避免这样的惨痛的事情对不对?”
景珩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嗯,修改后的户婚律,便是让女子像男子一样,拥有休夫的权利,这是一条生路。”
一条给像嘉明郡主这样的女子的生路。
“那就让圣上,让文武百官,都赞成修改户婚律罢!”秦笑笑看着窗外深沉的夜,眼里倒映着灼灼的火光:“让天下所有受夫家欺凌的女子得到解脱,过她们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到天亮,张家一夜之间近乎全灭的消息在整个京城传开了。许多人不相信,以为是造谣。直到亲眼看到了变成废墟的张府,才相信这是真的。
没人能想到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竟然能做出这等歹毒之事。一时间许多和张次辅交好的大臣连早饭也顾不得吃,穿好官服直奔皇宫,请求元和帝重惩嘉明郡主。
张家的亲族也不例外,披麻戴孝的奔去宫门口,哭天喊地的让元和帝主持公道,生怕元和帝包庇嘉明这位皇室郡主,让张次辅一家枉死。
此时,元和帝面色黑沉的枯坐在勤政殿里,直到一丝丝光亮从窗户的缝隙投进来,他抬起头吩咐一旁的佟总管:“今日休朝,宣秦淮入宫。”
佟总管躬身:“是。”
很快有个小太监来到太和殿外,向站在台阶下的文武百官传达了元和帝的口谕。
人群里一阵骚动,纷纷看向秦淮。
秦淮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正了正衣冠就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路过内阁赵首辅时,突然听他说道:“此番张大人一去,秦大人入内阁指日可待。遥想当年张大人屡屡在御前为你表功,足见对你的看重,想必也是希望如此。”
秦淮面露哀色:“张大人对下官的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本该结草衔环,没想到……”
赵首辅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大人节哀,既然你有这个心,替张大人严惩凶手便是,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
秦淮心里冷笑,敛目道:“此事事关重大,自有圣上裁夺,下官敬听圣意。”
说罢,他朝着赵首辅拱了拱手:“不敢劳圣上等候,若无其他事,下官先行一步。”
赵首辅掩住眼底的精光,十分和善的摆了摆手:“去吧。”
秦淮躬了躬身,大步离去。
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与赵首辅一党的官员低声道:“大人,您怀疑……”
赵首辅抬手,制止了他未尽的话:“没有真凭实据,不得胡言。”
官员面露出骇然之色,下意识的看向秦淮离开的方向,不敢相信他真有这个胆子。
“这是一头猛虎,伸爪必见血,日后小心点!”赵首辅看着他,淡淡的提醒道,心里却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是,下官明白。”官员压下心底的惧意,躬身应下。
秦淮来到勤政殿,看了眼面色沉郁的元和帝,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元和帝没有叫起,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透着几分深不可测。
秦淮只作不知,任由他打量。
过了一会儿,头上传来元和帝的声音:“平身。”
“谢皇上。”秦淮起身,静静的侍立在大殿中央,等待元和帝再次发话。
元和帝没有让他久等,直接说出了宣他入殿的目的:“先前有人参奏张次辅纵容堂亲欺男霸女,掠夺他人田产,你可知情?”
秦淮没有迟疑,恭声道:“微臣略有耳闻。”
“哦?说说看。”元和帝似乎有些惊讶,也像是刚发现他还站着,示意佟总管:“给秦爱卿看座。”
秦淮拱手:“多谢皇上。”
除了佟总管,无人知晓君臣俩谈了什么。
临近正午,候在太和殿外的大臣们见秦淮没有出来,也不见圣上宣召第二个人,心知不禁泛起了嘀咕,怀疑君臣俩背着他们,在商量怎么给嘉明郡主脱罪。
这怎么行?
有大臣等不下去了,跑到赵首辅跟前说道:“大人,张家的亲族还跪在宫门外,总得想个法子安抚他们,由着他们一直跪下去,于圣上于皇家名声不利啊!”
“是啊是啊,若是不及时处置那毒妇,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啊!”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事圣上难以裁决,就更需要我等分忧,拿出个妥善之法。”
“……”
大臣们各抒己见,就在太和殿外争论开了。尽管各自的想法有所不同,但是一致认为要严惩嘉明郡主,以儆效尤,杜绝此类惨祸发生。
可是他们心里清楚,此类重案连年发生,根本不可能杜绝。他们如此义愤填膺,想要为张家讨个公道,不过是图个利字罢了。
谁都知道张次辅一去,他在朝中经营的人脉必然要有人接手。他们不敢肖想次辅之位,却是费尽心机要让自己人坐上这个位子,使手中的权柄更大。
只要刀没有扎到自己身上,他们不会劳心劳力想对策,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若是这类重案能让他们获益,他们巴不得天天来一回。
“行了,此事自有圣上裁夺,我等听命就是。”赵首辅不耐烦听他们争论,索性把秦淮说的话拿出来堵他们的嘴。
大臣们闻言,一个个惊疑不定,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收拢张次辅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