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雅目光氤氲,一直不言不语。
薛海木着一张脸。
徐真嗤嗤笑着,起身欲将封七月抱起来。
“我来。”薛海伸手。
徐真没阻止,这原本便是他该做的,既然认了这个亲,便该担起责任,可这么多年来,他都做了什么?
他愧对了这丫头的那声阿海叔!
……
其实封七月没有罪的不省人事的,他们说的,她都能听得见,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身体失去了控制一般,只能听着,不能做任何的辩驳,她很想告诉他们她不是伤心,她就是一时喝多了!
她怎么会伤心?
她为什么要伤心?
不说周琰,哪怕是宣雅也不过是认识了几年没怎么相处的老乡罢了,能有多深的感情?哪怕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也不至于到伤心的地步!还有周琰,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不是吗?既然已经预料到的时候,现在发生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能有什么好伤心?
他们有什么本事伤的了她的心?!
封七月哭了,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头,无声地啜泣,不但是别人骗了她,她自己也在骗自己,她在骗自己……
她的信念,她的天好像也垮了。
整个世界都垮了一般。
她这么努力这么冒险,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徐真一直守在旁边,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傻丫头,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很长……
只是他却不知道,她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不是真的在那个便是伤心了也会很快愈合的年纪,她已经重头再来一次了。
可现在……
封七月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哭了,哪怕他们都知道她就是在伤心。
远处的村子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新年来了,只是这个新年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儿喜悦。
“夫人,夜深了。”
宣雅站在廊下,哪怕今晚上的风小了,可也还是很冷很冷,几乎可以把人给冻成了冰块一般,“薛海,为什么?”
薛海心里有些窒息,“对不起。”
他知道她厌恶他的纠缠。
他更清楚当年的事情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其实他最不应该做的便是出现在她面前!
他若是真的爱她,便应该离她远远的,有多远便离多远的!
可是他偏偏——
偏偏——
“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他说了无数遍了。
可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做到过!
“为什么可以这般执着?”宣雅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男人,其实这个男人并不差,哪怕出身卑微,哪怕容貌不怎么出众,也没有惊才绝艳的才能,可相比于许多男人,他真的很不错的,当年若那个人没有进山的话,她遇到的始终只有他的话……“因为我的容貌?还是……”
“我的命是夫人给的。”
“可是你救了我。”宣雅失笑,“当初在林子里头,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或许早已经被野兽分食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薛海说道,当初若是他可以保护好她,她便不会被南王带走,更不会……“是我没保护好你!”
“知道吗?”宣雅笑道,“我将你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我来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我想或许留下你可以让我找到回去的路,我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对我有用。”
“我知道。”
“那晚,我并非完全失去理智。”宣雅继续说道。
薛海一愣。
“我甚至知道她想做什么!”宣雅笑了,好像是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我没有阻止,哪怕是最后也没有,我想要看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会如何?他们又会如何?”
薛海的脸僵着。
宣雅看着她,第一次这般正视这个男人,“我只是在报复。”
薛海眸光颤抖。
“你认为的受害者,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其实不过是一个龌龊阴暗的贱人。”宣雅继续笑道,“为了报复,甚至不惜拉不相干的人下水!”
“不……”
“我为你求情,亦不是为了救你。”宣雅继续说下去,“不过是你若是活下去,他会更加痛苦罢了。”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我恨他,哪怕他都要死了,我也不愿意让他好过!我就是要让他临时之前也感受一下彻骨之痛!”宣雅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也成功了,甚至还有意外之喜,他杀了他的妻子,让他的儿子恨之入骨,夫妻残杀、父子成仇,最后,他儿子孙子所有的一切还都落到了我的手里,任由我拿捏,我什么仇都抱了!”
“不——”薛海低吼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
宣雅抬着头,“而现在,我更是彻底地毁了他的一切!”
“你不是……”
“是!我宣雅就是这样的人!”宣雅冷笑,“哪怕是现在我和你们回来这里,也不过是见不得有人比我好过!”
“夫人……”薛海失控地上前,做了一只奢想但从来都不过是奢望的事情,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紧紧地握着,他离她很近很近,除了那一晚之外,再也没有这般近过,“不要这样说自己,不要……”他知道她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会没事的,我一定会……”
“你有什么资格碰我!”宣雅打落了他的手,冷笑道:“你真以为有了那一晚便可以触碰我吗?!哪怕是南王也没有这个资格!”
“夫人——”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那般看重封七月的及笄宴吗?”宣雅继续说道,“因为我妒忌她!我要让她烙下南王府的烙印,这辈子生死都是南王府的人,和我一样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噩梦!我妒忌她!我妒忌明明她和我一样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可却能活的那般的轻松自在!我妒忌她为什么能有那么多人没有算计只是单纯地对她好!我妒忌……”
“宣雅!”薛海厉吼出声,“哪怕你说的再多难听的话我也不会背弃你!”他不顾她满眼的嘲讽,”哪怕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也不会背弃你!”
是他将她带到了南王的面前的!
是他让她遇上了南王的!
她所有的苦难都是他带给她的!
都是他的错!
他才是罪魁祸首!
“哪怕你罪恶滔天,我也不会放下你!”他伸手,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好多年好多年梦寐以求的事情了,今日终于做到了,终于做到了。
宣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讥讽地笑着,笑到了最后便只剩下了苍白无力。
……
他们回来的事情很快便被村子里的人察觉了,因为徐真经常离开的缘故,所以便摆脱了村子里的人时不时过来给他收拾收拾,这大过年的本来也不应该有人来的,可偏偏就来了,说是眼看要下雨了,过来看看窗户关好了没有……
这便发现了。
自然,很快便传开了,哪怕他们嘱咐过,可谁会真的放在心上,在这些质朴的村民心里他们回来了,自然便应该大家都来欢迎的。
封七月知道时间不多了,“你带她进山吧。”
除夕那晚之后,宣雅便没出过房门了。
薛海也一直沉默。
徐真说那晚上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最后闹得不是很愉快。
封七月也没问这事,现在也不打算问,不过宣雅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几日他们也一直在准备,现在离开也不算太仓促,“带她走吧。”
能不能回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我帮你们挡住周琰。”
“你和他们一起走!”徐真说道,他隐隐感觉到这进山似乎有些特别,只是也没问,而且现在躲进深山里面是再好不过的法子,“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除非他们烧山,否则想要在山里抓到人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至于烧山……
这片山脉范围太广,一个不好便会酿成大祸,他相信周琰没这个胆子!
“爷爷……”
“听爷爷的话!周琰到底受了我不少恩惠,他应该不会要我的性命的,再有,我一个糟老头子的,他们有什么好为难的?”
可七月不一样,她被带着一个恒记商行管事和南王夫人义女的名头!
哪怕她涉足不深,可在外人的眼里却不是这样!
若是找不到南王夫人,她便是关键!
南王府的势力是否彻底瓦解,恒记的金山银山到底有多高多重……这些都需要她来解答,可她如何能够解答的出来?
她留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周琰心里真的对她动了情,可这区区的男女之情哪里比得上那滔天的权势?!
所以,她也应该离开!
封七月不愿意,哪有留下他一个人的道理?
争执便起了。
只是没能僵持多久,因为周琰带人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