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莎自然是个会聊天的,但是会聊天不表示她就愿意聊天,每天配合着别人聊天是很累的,尤其是面对心思敏感的人。但人递了拜帖过来时,她也找不到理由回绝。要说她忙?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好在洪氏来了几次后就要过年了,哪怕因她身子不适府里许多事都由木书等人负责,她这个当主母的也不好什么也不管就出门,加上她听说初一娘家父兄都会过来钱塘,她得盯着下人准备他们的住处,自然出抽不出空。
吴莎见她不再来了,心下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让一个孕妇坐着轿子过来找她聊天,她也是很有心理负担的。
郡王府过年的事务不多,新衣要用的料子,吴莎已经早早买好了,如今衣服也做好了,她还多得了一套沈婷依孝敬的,反倒是徐喻明没有收到,也是让她哭笑不得。韩雯芳不是没给徐喻明做,而是找不到机会送。上次徐喻明生辰,她们做的那些东西让吴莎派人送了回来,哪怕来人说是徐喻明派他来的,她却一点也不信。
她信不信的,吴莎也没有管。吴莎知道韩雯芳又给徐喻明做了衣裳,却找不到机会送,这事也不是她去查的,而是沈婷依主动跟她说的。尽管她对沈婷依这个人也没有多大好感,但她这么会来事,还是极大地取悦了她。
韩雯芳本来是想趁徐喻明游花园的时候把衣服送给他,但是徐喻明畏寒,入冬后就不太去花园里走动,就是散步消食也只是在正院的庭院里走一圈。如今他早晚要上课,其实都用不着散步,每天气都被他们气饿了。康康已经学完了整本的《萧氏家训》,现在就是纯复习,徐喻明也就把心思多花在铁头和山子身上。他的要求也不高,在他这儿都学得这么久了,就算是每天认一个字,也得有百来个字会写了,现在却连十个字也写不出,这是想丢谁的脸面?
徐喻明跟两人较上了劲,最后两个孩子叫苦不已,徐喻明也每天气得肝疼。他听说明年求知学院就开了,里面还有面对寒门子弟免费的启蒙班,一期只教三个月,要是学得好的可以减免学费正式入学。他真想去看看,是不是大部分孩子都是这样教不会的,当初忠宝学字的时候也一直学不进去,那时他还不太会教,可是现在他觉得他教得挺好的,他们怎么还是不会?
这一着急,他就过腊月二十那天病倒了,吴莎发现他这次是伤着肝了,多半是因为生气,也是无语。这人也幸亏没在现代当老师,不然一学期下来就得永久入院。
徐喻明这一病,也不可能去逛花园了,韩雯芳的衣服就更送不出去了。一直到了年三十,徐喻明还没有好全,祭祖都是吴莎一个人去的。
“辛苦你了。”徐喻明靠在床上,对着刚刚祭祖回来冻得缩着脖子的吴莎说。
“不是让你睡下吧,你怎么还坐着。”吴莎嗔怪一声,利落地换下衣服钻进被窝里,“有什么好辛苦的,就是你没有病着,难道祭祖的时候我就不用去了吗?你净有这功夫多想,还不如想想怎么教好铁头和河子呢……”
说完,吴莎就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实在是这事太可乐,她还没见过真有老师被学生笨气病的呢。想想现代辅导孩子写作业的家长们,她总算是知道那有多绝望了。
徐喻明无奈叹气,默默钻进被窝躺了下来,略带自嘲地说:“我还是不要多想了吧,免得这病又拖下去。”
“你是不用多想,两家人都来跟我说了,明年,应该说今年了,就不让他们来认字了。”
徐喻明沉默了一会儿,说:“学些字还是有好处的。”
“学不进去也没有办法,还让他们更厌学了,等到他们到了能学进去的年纪却不肯学,岂不是更不好。”
徐喻明默不作声,显然是同意了。
相比于郡王府春节期间的冷冷清清,县衙里今年正月格外热闹,洪氏的父母兄嫂都来钱塘小住。母亲看到她大着肚子一脸幸福,眼眶瞬间就红了,洪氏知晓母亲在担忧什么,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一直说自己在这儿过得如何好。
她真的觉得成亲后的日子像是泡在蜜罐里一样,哪怕夏守知偶尔会跟他的友人出去应酬,却没有在外面过夜,更不曾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她怀孕后,本想把带来的丫头送给夏守知当通房,谁知夏守知却不收,还说凡事以她的身子为重。
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心里都极欢喜,为这样一个把她放在心下的人怀着孩子,不管将来如何,她都充满了勇气。
热热闹闹的正月像是盛开的花一般,花期一过,便只能静静等待枯萎。
等过了正月十五,洪氏又开始时不时地来吴莎这儿窜门,问吴莎一些保胎的小技巧,让吴莎颇为无语。这人大概忘记了她还没有怀过吧,吴莎暗想。其实洪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吴莎看着没有在意,她也略放宽了心敢大胆的问。不知为什么,吴莎说的那些,许多都是她以前从没有听过的,偏她觉得极有道理。
只有吴莎说的孩子不能补得太大的话,她不怎么认同。她本就体弱,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是个弱的,要是这样还不补,孩子生下来岂不是要跟她一样遭一世的罪。
到了二月底,连着下雨,洪氏也不便再出门。吴莎一想到洪氏单薄的身子却挺着巨肚就为她担忧,她也劝过洪氏少吃点,但显然洪氏没有听进去。她也不能在边上盯着,就连洪氏身边的范嬷嬷好像也没怎么上心。
吴莎总觉得这事挺怪,等再听到洪氏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清明前夕,县衙里传出消息说是洪氏早产,生下一个儿子后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