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过后,朱启珏将贺祈拉到一旁低语:“表哥,晋宁侯在天牢里病了。”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一关就是半年多,便是没有刑法拷问,也会将人憋出病来。
贺祈嗯了一声,然后看了朱启珏一眼:“你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了吗?”
朱启珏为难地叹了一声:“我也在犹豫。”
朱启珏不是傻瓜。
他心里清楚,裴太后和宣平帝并不乐见他禀报这些事。他若是够忠心也够心狠,就该视而不见,甚至可以悄悄用些手段,令天牢里的人“病逝”或“暴毙”。
可他做不到这般心狠无情。
“表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朱启珏有些沮丧,堆积在心底半年多的阴郁烦躁一股脑地说出了口:“我不想辜负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又狠不下心。再这么下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贺祈无声轻叹,拍了拍朱启珏的肩膀:“启珏,我知道你很为难。到底该怎么做,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标准和答案。”
“我只奉劝你一句。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
朱启珏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许久之后,舒展眉头:“表哥说的是。是我钻了牛角尖,将事情想得太过阴暗复杂了。”
“不管太后和皇上心里怎么想,我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行。”
他就是一个听令行事的臣子。天牢里众人的生死,由太后皇上决定。这么多条人命,这么重的负担,他承受不起,也不该由他来承担。
贺祈没有再多说,再次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都是新帝最信任的人。不过,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身为臣子,一定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必也不能思虑过多。
朱启珏又低声道:“郑三被软禁在府里,不能出府。前些日子,我打发人送了一封信给他。希望他能坚强一些。”
贺祈眸光一闪,沉声道:“裴家遭逢变故,裴璋兄弟能领着族人去岭南求生。如果郑家也落到这部田地,郑三也一定能撑得住。”
但愿如此了。
朱启珏忍不住叹了一声:“郑三平日里嬉笑怒骂,没个正行。我没怎么担心他,忧心牵挂的是启瑄堂妹。”
勋贵名门之间彼此联姻是常事,按着大楚律例,罪不及出嫁女。便如裴绣,裴家遭难,她是江家儿媳,不必随同裴家流放。
朱启瑄嫁进了郑家做媳妇。郑家遭殃,朱启瑄就得跟着吃苦遭罪了。
贺祈叹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情形未明,等日后皇上下旨处置郑家,我们再暗中照拂一二吧!”
也只能如此了。
朱启珏点点头,然后歉然笑道:“今儿个是阿圆阿满的周岁宴,我尽说这些丧气没意思的话,真是对不住表哥了。”
贺祈挑眉笑道:“你我之间,还说这等客套话做什么。我们两个也别躲在这儿了,出去和众人说说话。”
朱启珏打起精神,笑着应下。
到底当差几年了,他也有了城府,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