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竹取她妈倒是很中意高桥,结合自己失败的婚姻,她总觉得男人长相不重要,憨厚老实的类型,才更适合当丈夫。
而高桥良一面相又太憨厚,太符合她的要求了,以至于高桥母子一走,她就一边收拾餐桌,一边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说:
“良一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该好好学家政了,等他也考上南洋大学,正好多跟他接触接触,你已经快二十了,再晚好男人就都要被挑走了。”
竹取敦子低着头,神色有些厌烦,她把餐桌上的碗拿进厨房,洗完想要上楼。
竹取美惠却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了,我答应良一把你的笔记借给他复习,你快去找一找,明天给他送过去。”
竹取敦子一僵,半晌挤出来一句:“不借。”
旁听的白石暗暗点头,觉得是没法借,从她的日记和手稿来看,笔记上八成也画了那些杂乱的涂鸦,这种一般都不会想让别人看到。
然而竹取美惠不知道这些,她不解道:“不要这么小气,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又是个很细心的孩子,不会弄坏,而且……”
“我说了不借!”竹取敦子忽然高声打断她。
她喊完似乎就有点后悔,紧抿着唇,烦躁的拽了拽自己的发尾。
竹取美惠被她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她也有些生气:“你又跟我发火?最近你是怎么了?放假以后就一直这样,有什么事不能跟妈妈好好说吗!”
叛逆期的女儿没再说话,转身蹬蹬蹬跑上了楼。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被留下的一人一猫对视片刻,竹取美惠叹了一口气,走到橱柜前,伸手进去摸了摸。
白石听到塑料袋哗啦一阵响动,他扭过头,就见竹取美惠抓出一把猫粮,正朝他走过来。
他赶忙甩了甩尾巴,顺着楼梯溜了,完全没有品尝猫食的兴趣。
二楼的房间门关着,不过这不碍事。
白石目测了一下距离,跳起来精准扑住门把,成功利用惯性和体重把门推开了。
他在竹取敦子的注视下走进屋,又回身一脚把门蹬上,女生的目光一直追着他走,直到白石慢条斯理的踱到床和墙壁的夹缝里,看不见了,她才终于收回视线。
竹取敦子正在看一本专业书。
看了几页,她就控制不住开始走神,回过神后,似乎是对这种状态非常愤怒,她面无表情的重重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这个过程重复数次后,她突然猛一扬手,将书狠狠砸了出去。
书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又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白石从床后探出半边脑袋看着这一幕,觉得这小姑娘状态着实堪忧,易烦易怒,特别容易走神,还爱掉头发。
扔完书,竹取敦子脱力似的靠在椅背上,手背搭住额头发了一会儿呆,似乎平静下来了。
她没去捡被摔的书,而是从书架里取出旧时的笔记,又弯腰到抽屉里找出一个新的记事本,翻开本子,一笔一划往上誊抄。
自动铅笔的笔芯所剩不多,又不断磨损,才抄两页就已用尽。
竹取敦子在笔尾按了好几下,没再有新的铅芯弹出来。
她表情倏地沉下去,较劲似的继续咔哒咔哒按着,一下比一下重。
然而铅笔再惶恐,也没法自己生出一根铅笔芯来。几秒后,竹取敦子温润的眉眼已经蹙成一团。
她咬着牙扬起手,正要把笔也摔出去。但这时,啪嗒一声,旁边忽然掉下来一管铅笔芯。天蓝色圆筒顺着桌面微小的坡度,咕噜噜滚到了她身前。
竹取敦子一怔,下意识的抬起手,在它滚落桌沿前按住了它。
抓着细筒愣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向笔芯掉下来的方向。
——那只总爱躲着她的黑猫,不知何时卧到了书架上,正低头静静的注视着她,两枚暗金色的眼瞳圆润而平静,里面反射着她一个人的倒影。
对视了一会儿,竹取敦子看着黑猫身上柔软顺滑的毛,忽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向它的头顶。
她一直觉得,猫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黑猫尤甚。
它们似乎能轻易穿透伪装,察觉到她焦虑暴躁的内心,从来不肯靠近。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带着一些疤痕,并不怎么纤细的手掌伸过去时,黑猫没再压着耳朵逃开。
反而在她迟疑的停下时,主动低下头,温热的脑袋轻轻靠在她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