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艘大船分作四层半,最大的底舱里作为压仓的大半都是,来自水陆真腊,占婆等臣邦,或又是安南的交州、雷州、扈州等地的各色贡米,比如胭脂稻、碧梗米等名目;一袋袋层叠有次的码得老高;然后是包裹在细麻布里的苏木、檀香等分量较重的大材和物料;
其次是二层当中,是装在特制蜡封的薄木桶里,各种腌渍的果脯干货和炮制过的干鲜吃食;还有半仓是各种皮毛丝帛在内的贵货,成捆成匹的装在樟木大箱里头。
从第三层开始被用防潮的柚木板和桐油砂,隔作了若干个较小的分仓,各种上好藤麻纸包裹的小型容器,里面是一些大小疙瘩,或是颗粒或是粉末,油膏状的事物,却是来自域外的珍贵香药等物。周淮安也只人事其中疑似的麝香和龙筵香而已。
第四层的货物价值和精细程度,又再上了一个档次或是更胜一筹了;在最大的一处隔间里,居然是足足几百盆的珍奇花草,争奇斗艳的绽放在幽暗的仓房之中;而在另一个垫满整齐稻草的隔舱里,则是许多装着杯、盘、碗、盏、壶、瓶形瓷器的箱子;
式样也是极尽奇巧,有双首凤头壶,有三彩蟠龙大盘,有碎青纹的兽衔樽,孔雀连环吞瓶……与之相比之下,那些港市当中发现的普通日用瓷器,就只能用珠玉与泥土的差别来形容了。
而在最上面属于甲板建筑的半层,也是全船最值钱最珍贵事物的所在;除了专供上层日常起居舱室之外,在靠近艉楼的一件不算大,却用包铁封门的贮藏间里。最先印入眼帘是成排的各种容器和橱柜。
最靠外的乃是各种铸成圆饼、马蹄状和勿形,时称为“蝼顶金”的金锭;还有熔炼称船形、扁长块俗称“猪腰银”的大银铤子,一屉又一屉的装满了七八箱笼里的分层。另外一些沉厚乌木的箱子里,则放着用丝绸和绒垫包裹起来,镶嵌着珠玉的精美珍玩器物;有酒器、食具和茶具,也有勾带奁盒、熏笼鼎炉。
这个时代的金银制品,因为熔炼工艺的差异和有所不足,往往都含有相应不同程度的杂质,而在外观上呈现出种种纹理和杂色来;然后按照产地的差别而有了各种名目的,所谓“松纹金雪花银水涡银”之类。
然后才是一整盒子的珍珠和打磨过的大件砗磲、玳瑁,整只如树杈般的雪白珊瑚,甚至还有一对半透明浑浊烟色的莲瓣琉璃灯盏,大片翠玉镶嵌的整面屏扇;还有一些较小的匣子里,则是花花绿绿的黄玉和玛瑙的原石坯子。
最后,在相邻的另一间味道浓重的舱室里,甚至还找到十几个银丝笼子里装的斗鸡和瘤头大鹅,用上好的精白米混合鱼虾作为饲喂之物;显然是为了讨好哪位远在京城的少年天子,而专门置办地嬉戏赏玩之物。
还有一间,则堆满了形形色色的文书和簿籍,看起来都是仓促之间从广州那里带出来的;既然这些都是刻意带出来,而不想落在义军手中的东西,无疑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宝贵财富了。”这是发得大了……“
如此林林总总的一番审视下来,饶是周淮安在后世堪称是见多识广了,也不禁被心中骤然洋溢和充斥的幸福感给淹没了一般;这可是盛唐之宝啊,放在后世随便一件就足以让普通人一夜暴富,而成为下半辈子只要混吃等死的富豪阶层。
就算是放在这个时代,也代表着来自社会最顶层所认定的巨大财富价值啊,足以让自己在脱力农民军之后,再无后顾之忧的圈养上一堆形形色色的女人,自此穷奢极欲的荒淫无度到死了。
光是一条来自广州一地的贡船,就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那在长安城里汇聚了全天下的珍宝贡物之后,又该是这样的情形和盛况呢;还真不愧是以天下亿兆之民而专奉一人奢欲的独夫和剥削阶级金字塔的最顶端啊。
然后他又有些心疼和难过起来,究竟要怎样的手段和办法,才能在那些把这些都占为己有,难道是要将那些无意见过和可能知情的人都全部灭口掉么。一想到现实可能发生的事情之后,周淮安残余的理智和从小受到的社会主义式三观教育,总算是在冲昏头脑的狂热里慢慢的重新冒出来。
又花了好一会时间来调整心情和自我认定,好容易才将重重得失患难的心情给平复下来;毕竟,就算这艘船上的东西再多,难道自己还能够独吞下来么,活着靠自己一个人的能耐,又能带走多少呢。就算能够带走了,又凭什么来保住这些不受他人觊觎和强取豪夺呢。
重新回到现实当中,他发现自己可以做的选择其实也并不多;毕竟,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但是落在义军手中除了可言直接使用的米粮之外,就根本没有任何的变现渠道和途径了;或者说没有能够及时转化为现成利用资源的外部环境和条件。
就算是那些金饼和银铤什么的,也不是直接可以拿出去流通的正规货币,而是以某种贡品的形式汇聚道公众之后,再用作朝廷赏赐和私人把玩的贵重物件而已。这世上主要的流通货币还是形形色色的铜钱,以及作为较大数额代货币和等价流通物的绢帛而已。
因此在这年头,你真要是直接大大咧咧的拿锭金银,去买东西或是支付价款的话,最大的可能性是被报官抓起来,以盗取官物的罪名吃上一番官司的;事实上抱匹绢出来都比直接拿金银,更加靠谱和让人认同的多。
“把那只肥孔找过来,该他派上用场了。”
周淮安不由的对着守在甲板上的小七吩咐道。
“好好辨认和评估一下价值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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