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帐前六班之一的庭左虞候王行空(书友星空王地主的客串),正有些昏沉的伏在颠簸起伏的马背上,努力稳住身子才能让自己不被掉落下去。
他本是黄王家乡的冤句人,虽然不是盐帮老兄弟或是黄氏故里子弟,但也好歹算是个早期追随的乡党出身;行空之名,就是来自他曾经被家人舍入寺院做过小沙弥的法号。
只是天下板荡而河南大旱后有大饥和大疫,就连避世修行的出家人也无法独善其身。几个壮年的师兄弟很快就被迫去逃荒了,只留下年纪最小的他和师傅看家。
靠着种菜和山野里挖掘的根块,勉勉强强的维持住了这处小庙的;然后一股持仗流民的到来让他们再次陷入了危险和绝望当中。先是老师傅被活活的打死,然后是他在被人关起起来准备当作果腹口粮吃掉的我危机下,奋起反抗杀死了看守奔逃出来。
既然已经动手见了血,接下来的事情就自然顺理成章了。随波逐流在流民之中,为了活下去他委实做过许多事情。直到听闻了邻州有人聚事号称补天大将军,来为活不下去的人求一条生路。
就在他随着人群过在投奔的半路上,却听说了本地也有位黄姓的大豪杰举事,并且拿下了县城开始给饥民放粮,于是她就顺理成章的折转过去,而成为了黄王在乡里招募的第一批新卒和部众。
然后又在老营中亲眼见证了黄王,如何从一路寻常的义军头领屡败屡战、屡辍屡起的,一步步成为补天王大将军,也要为之侧目和倚重,乃至忌惮不已的义军大头领之一。
然而蕲州一场不欢而散的招安会宴,让义军头领们的联合崩解离析;而除了冤句的乡党之外,也只有少部分义军愿意追随黄王的出走。又在颠沛流离之中转战了数月,经过了许多挫折和坎坷之后,突然就传来了一个噩耗。
补天王大将军连回下的五万义军,最终在欺骗和拖延之中为朝廷所围,都相继战死覆没在了黄梅(今湖北黄梅)之地;于是,不幸又是万幸的,一时群龙无首的天下义军之望,都聚集到了正在攻略宋州的黄王身上。
很快就有原义军第二人物尚君长的弟弟尚让,带着补天大将军的旧(www.hao8.net)部前来投奔;进而又顺势鼓动大伙儿公推黄王,就此建坛登极自立为往,号做冲天大将军,海内义军都统领,而建元王霸大封官属及诸将。以尚让为仅次于己的海内义军副总管。
王行空也得以成为黄王侧近,新组建的亲营枭卫一员,自此愈发打心眼里死心塌地的尊崇着,这位为民请命的不世豪杰与英雄。追随着一路征战南北出生入死,也更近距离的亲眼见证了黄王身边的人事沉浮与蜕变。
包括他从体恤和亲近部属的过往,如何变得恩威莫测而专重深沉起来,又是如何从简朴素华渐渐的讲究其排场和体面来;但他始终相信勿论这些表现如何变化,黄王依旧(www.hao8.net)还是那个黄王,还是那个为民请命而率众求活的大豪杰。
哪怕有过前后数度通过俘获的官员,向天杀的朝廷请书招安的事例;但是事后发生的过程依旧(www.hao8.net)可以向人们证明,这兴许不过失欺骗和误导狗朝廷的权宜之策而已。哪怕他身边的人都逐渐变得浮华、奢事和贪慕虚荣起来,而黄王也妻妾成群的建立起森严的后宅体制来……
然而一阵撕扯的疼痛,再次将他从过往回忆的闪现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如今,呼啸的热风已经吹干了脸上流淌下来的血水,变成了一碰即落的硬痂。而头上的伤口也已经不流血,而只剩下一种肿胀起来的闷疼。唯有背后中箭的地方,只要稍微牵扯起来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王行空很难想象对于自己下手的,竟然会是往昔一贯亲善的同袍们,而在此之前许多人都死了。先是那些与尚总管暗中有所往来的人被拿下拷问,然后是与前率将黄皓有所干系的人纷纷下狱;
接下来,又轮到了那些从官府转投过来的人等,以及地方上新附土团、乡兵头领们……然而,还没等他对此回过神来,来自黄王枭卫和亲军尚在滴血的屠刀却又骤然转向了,他们这些不明所以的老营兄弟。
随着相继失踪和被带走的,最后就连一贯很照顾他的老大哥,枭卫队目出身的老营后厢别将黄而也未能幸免;而且是他曾经的上官门仗都尉黄存,亲手把他带走就再也没能回来了。然后,又有人在无意间见过疑似他被拷打而死的尸体。
就因为他曾经作为黄王的代表,与那位做了黄王佳婿的虚和尚共事过一段不短的日子,而在日常言语中有意无意的赞赏和推崇过对方的某些主张。比如男女分营的编管制度,给将士们分田和安置眷属做工,彻底清算那些乡绅豪族之流,而不是有条件的收为己用……
当然了,事后拿出来的明面因由,则是身为军府内直辖的亲从人等不思戮力报效,却暗中泄露黄王身边的机要。所以到了这一步,感受某种不妙的他就只能想办法逃离这个危险的漩涡了。
毕竟,谁叫他也是与这位老大哥走的近人等之一,并且一起研读过私下流出来的一些册子,表现过深以为然的同感。因此在所谓泄漏机要的干系当中,自然也未尝少的了他这一个。
但是随后还没等惶然不安的他寻到外放的机会,却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就让他彻底如坠深渊。在他暗中收拾那位老大哥黄而遗落在身后物件,以为避嫌和毁灭凭据以自保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隐藏起来的秘密。
那是这位老大哥,真的是与太平军中有所交通往来的证据;并且还在一张尚未完成就被仓促藏起来,而变得污秽残破的纸笺上,发现了足以动摇义军上下的可怕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