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杨师古却是毫不犹豫谢绝了续任军师的建议,
“在下只是以末微之能做过义军的军师,却非是太平军的军师;既于上下无所寸功,也毫无建树可言,断然不可因人而异的破坏了相应法度和章程……”
“是我所虑不周了,那就且请屈就做一个没有级别的内务顾问如何,比照”
周淮安微然叹息道,这就是传统谋士作为聪明人,知实务而识趣的格局和立场了。但不管怎么说随着杨师古的正式投效,作为太平军都督府日益壮大参谋体系中的主导核心,也就隐隐的可以奠定下来了。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得到客气招待而逐渐放下拮据,喝的有几分脸色酡红的车把式连声道:
“不多,不多。咱们都觉得交的甚少了……往昔交完各色租子和杂色,还有公人下乡之后的饮食供请,真的是把人从头到脚,连老带少的给罗括干净了。”
“可现在太平军的庄子里是大伙儿一起送到乡上去,拢共才交个地里出产的五成就没有其他啥子了,咱们反倒是有些心里不够踏实了……”
“其实多收一些粮食也是不打紧的,反正田间地头种的瓜菜,养的鸡鸭鹅兔都算咋们自个儿的,还有闲余时做工的进项……就算没啥余粮也能囫囵过去的……”
当重新启程上路的时候,只觉身心焕然不同的杨师古手中,也多了一份厚厚的事物。这就是传闻中名为《太平考成法》的章程初稿。对方送过来让他参阅的的意思也是十分的明显了。
虽然他拒绝了相应的名为,但是对方还是不由分说的让他担待上了相应的重责。因为这份新章程乃是对于太平军都督之下的官吏和治理体系,进行重新细化的定位和再梳理的结果。
以“尊主权,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为主旨;特点即所谓“立限考事”、“以事责人”。也就是对照各级行政人员的职位和权限,将所有应办的事情具列出来之后,再定立相应的期限并分别登记立档。
然后,按照远近以半年到一年为期,进行一轮核计和对照完成进度,以为官员任期内的业绩参照和考评,以决定最终的赏罚迁转升降之选。另一方面,则是将太平军实行的官吏一体递进制,给进一步的细化和确立下来。
其中从最底层开始分别为:事务员六等,吏员五等、吏目五等,这三大类十六阶为最根本的基层和下层人员。然后,是政务官正从五等;构成各级政权的正佐官属,及都督府各直属部门负责人。
日后但凡是学校所出或是军队转任的人事,打都只能限定在吏目以下的阶层;而不能再直接叙任中层官职。只有达到足够事务处理的资历和考绩、功赏之后,才能自动获得升入相应的事务官阶层资格。
然后按照异地就任和升迁轮替制度,从事务员开始每跨越一类阶层,就按照外乡、远乡、外县、外州、甚至是隔道的资序,进行相应的调整和续任。
至少,像是早期的唐代科举那样先获得选人的资格,再通过考揭试来自放官;待到任期满后再重新铨选相应职位的作法,还是有所可取之处的。只要稍加调整就可以拿来主义式的直接派上用途。
反倒是原本那种让全国成千上万读书人,削尖脑袋的营钻通榜或是皓首穷经的苦读,以争夺每年区区十几个、几十个名额的;然后一朝放官就很容易骤得清贵美职,从此仕途青云直上云霄的极致精英主义做法,就有些不太可取了。
作为未来现代化工业国家的过来人眼光看,支撑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崛起的,可不是靠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所突围出来的一小戳人;而是在逐步普及教育和开启民智的基础上,所诞生出了足够基数的产业工人和专业领域人士。
只要掌握知识的人口数量和规模上去了,诞生相应天才、全才、奇才的概率和机会,自然会随之水涨船高上去。所以周淮安宁可从广大数量的基础教育开始,一步步递进式的分科筛选出可用的人才来。
因此,随着制度上的细化和完善,原本那种因陋就简应急式的选拔和任用模式,将逐步的收紧口子而变成一种稳定而周密的长效机制。
换句话说,日后若是得以开国称制的话,这就是相应的国本、国是的基石了;却交付在了他这个之前还是外人的手上。如此的推心置腹就连他追随黄王多年都未尝所见,怎能叫他不感怀深刻而耿耿于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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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数百里外,峡江水道的中游地区,
已被荆南军攻破的涪州城中,已然在震天的哭喊、呼号声中,沦为了官军四处烧杀奸淫掳掠的狂欢盛宴之所;街道上到处流淌的血水;横错在门户之间、墙檐下的尸体,还有衣不蔽体蜷缩在街巷深处,发出抽泣或是哀鸣的妇人们。
而发起反乱的前刺史韩秀升,也被从退而据守的内城里由残余的守军捉送了出来;而五花大绑的跪在了鬓角灰黑的荆南节度使宋浩当前。
“彼辈枉顾国家造就和提拔的世恩,举旗烦乱之时可想过今日呼……”
宋浩仔细看了眼这位血染斑斑,依稀还有几分文人儒雅的前涪州刺史,不由沉声道
然而披头撒发而满身是伤痕累累的韩升秀,却是吐了口水血大声冷笑道
“天子蒙尘,天下皆反,又何以独我一家一人;只恨未能成事,必然也是与彼辈同座的节钺之选了。”
“还真是个痴心妄想之徒,将他并同举族枭首示众,再连同露布一齐传送到成都去吧”
宋浩不由意兴寡淡的摇摇头道。
“那些降服之众又当如何处置,”
又有部下上来请示道。
“且押在营中逐一的拷问和甄别把……日后维持地方,少不得还要借助其中一二呢。”
宋浩当即交代道。
“还有传令那些儿郎稍加收敛些才是,多少留下一些地方首望和头面人物来,日后才好治理地方的。”
而在城外的不远处山林中,身为州司马兼兵马使屈从行,也在泪流满面的没命奔逃中,韩升秀还想留下来再努力坚持一下,可是他早已经感受到那些残部当中的蠢蠢欲动了;因此即使乘乱换装脱身,才得以逃脱出来。
然而不久之后的一个急报,让刚刚入住了州衙当中的宋浩不由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