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州境内,澧阳(今湖南常德澧县)城上。
刚刚取得了一场令人鼓舞胜利的荆南节度使副使段彦谟,却是根本看不到多少喜色和振奋,反而是有些戒备的看着城下扎营的那些土蛮军。他们正在胡吃海喝着从附近抄掠而来的鸡鸭牛羊之属,还有哭哭啼啼的女人混杂其间。
因为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和图谋都已经成了一场空,如今更是身陷绝地。当初山南节度使所策划的三路偏师,两路进军,最终在归来的太平贼那个妖僧面前,就像是一场仓促而为的笑话。
不但三路侵攻的偏师,除了跑得快的石门蛮向助所部之外尽数完蛋,就连刘巨容的山南大军都兵败不可收拾,就连理所襄阳城都已经丢掉了。
唯有荆南军这一路成功夺取了峡、归三州之地,可是偏生自己又鬼迷心窍的听取了那宋浩的建议,以峡江地僻民穷为由,分兵南下夺取向助的醴州以为就食之所。
结果,当他南下夺取澧阳之后,却与退回的向助所部蛮军迎头撞上,正当是打得不可开交而进退两难之际,又惊闻宋浩已然带着荆南军的主力,就这么逃之夭夭的退入山(南)西(道)了。
然后好容易击败了向助的残部,他一下子就发现自己居然身陷敌围之中了。无论是南边的峡州、东边的荆州,还是南边的朗州,都已经是太平贼的势力范围。
虽然有了人口最众,最为富庶的州城澧阳作为立足;但是醴水上游的石门、安利两县,依旧(www.hao8.net)还在向助手下的蛮军掌握。而占据了东面安乡县的太平贼更是咄咄逼人而来,自己反倒是成为了代替向助首当其冲的屏障了。
而且他想要引兵向西攀越大山丛中,退入黔中道的恩州或是施州都不可得。因为要通过占据了石门、安利两县的土蛮地盘,自然是没法办法善了。
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就地坚持下去,想要等待有所转机和变化。然而所谓的转机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据守在安乡县的太平贼将曲承裕的步步紧逼。
对方倒是没有直接与他交锋,而是派人沿着澧水不断的修筑寨子和戍垒。再以此为依托和据点,不断地输送囤积物资;进而派兵镇压和清缴附近豪族大户的堡寨村围,将打破后所获人口、粮食、财货收聚到戍垒当中。
然后再向下一个渡口和折冲节点推进,修建起来新的戍垒来;如此往复的一直推进到了距离澧阳不足二十里的青化镇之后,澧阳城中的段彦谟才在逃奔前来的当地大姓哭诉下,才知道了这么一回事。
然后,在澧阳仓促组织起来的反击和武装试探,也很快在青化镇外受挫而归;因为那些太平贼用水运的便利,从下游运过来了好几船的麻袋捆。再用这些空麻袋就地掘土装满,在一夜之间堆叠成墙就成了个临时堡垒的雏形了。
这可比起传统堆土伐木树栅为垒,不知道要方便可快捷了多少。因此哪怕刚堆成的墙垒并不算高,但是在内里正好以暇的贼军弓弩轮番攒射之下,头几批作为先发的土团兵还没冲到墙垒下,就已经死伤累累的溃散回去了。
而其中作业的民夫依旧(www.hao8.net)可以几次为掩护,手脚不停的进一步加固和增筑之;因此哪怕后来几批荆南军,都已经成功冲到了土垒之内,却又受阻与新的墙垒和障碍,被打断了一鼓作气的势头而不得不退逃了出来。
而当第二天澧水水面上再度出现太平贼旗号的船只时,澧阳城中所派遣而来的反击部队,也纷纷丧失了斗志和信心,开始相继自发的不战自退了。
因此,当段彦谟亲自率领着牙兵抵达前沿观察敌情时,却发现方圆半里的整个青化镇,都差不多被这些土袋堆成的墙垒给围拢起来了。
而在墙内同样可以看到许多正在大兴土木的动静,却是更多木头和石块的工事被建造起来。而在水面上犹自有许多人马和物料、粮草相继抵达当中。
于是,与太平贼的战事一下子就陷入到了相当亢长的对峙,以及频繁而规模更小的乡野冲突和遭遇战当中去了;因为在这些遭到太平贼“袭击”和“掠夺”的乡村坞堡当中,荆南军也同样设下了埋伏和反击手段,占了好几次上风。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聚集起来的太平贼,这些外围的据点也被逐一的拔除和摧毁殆尽;不断积累起来的损失让荆南军的活动范围被逐渐压缩到了城墙附近。
最终迫在眉睫的威胁之下,段彦谟也只能放下面皮和尊严,派人厚币行款于以石门为根据地的向助,晓以共同厉害得失又许之以诸多条件,才借的这一路兵马和外援前来。
然而,这次击败太平贼的代价是在有些得不偿失了;因为他必须在事后交出这座澧阳城,然后引兵灰溜溜的向西借道石门、安利诸县退入黔中道再作打算。
因此,在这里他又暗中做出了另外一个布置和打算,现在就在满心的忧虑当中等着相应的回复了。
而在十数里外的青化镇中,连夜乘船赶来的第七军郎将曲承裕,也在恨铁不成钢式对着几名吊着膀子,包扎着脑袋的将校训声道。
“瞧瞧你们做的是什么事情,好歹都是我从安南带出来了老兄弟,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怎么就没有多少长进呢……怎么就被人给轻易诱战出去了呢……”
“战事打到了咱们这个层面和地步,争得已然不是一时的胜负和意气了,而凭得是谁更能持久,更能撑到最后的手段了。若是这样学不会的话,那就请回岭內去还好反省吧……”
“还请郎将再给我等一个雪耻的机会啊……要为那些死伤的兄弟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