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背靠着土垒和木栅结阵抵挡的残余士卒,都应声叫喊起来。然后又有受伤的士卒愤然引燃了身边的残余爆弹,而迎着刀枪挣扎扑撞进敌从之中。
在他们参差不齐的呼喊声与此起彼伏的灰烟轰响中,就连士气大振的淮南兵喊杀声,也一度为之压过。
“有我无敌,再造太平。。”
然后,远处亦是响起呼应一般的怒吼声:以及从城坊当中冲出来成群结队的援军,他们就像是青灰色的涌流一样,迎面撞上那些已经变得稀疏的突入之敌;
又刀牌齐举、枪矛并戳着,纷纷将其推挤着倒退回去,最终又相继冲淡、稀释、淹没在了后继的势头之中;
然而在震天的金鼓和呼喝喊杀声中;丹徒城另一端的大堤外,芦苇和荒草凄凄之中。
江水退下后露出来满是泥泞和细孔的滩涂上,淮南左骁雄军突陷都都将许戡,也引领着一支偃旗息鼓而口弦短枚的人马,顺着不断铺路前进的柴草,而迅速抵达到了堤下。
然后又有许多身影一跃而起,探手沿着大块碎石砌成的堤岸缝隙,矫捷如猿向上攀走而去。直到抵达了顶端那一刻才突然停下来,拔出身上的短刀和取出装着药箭的小弩。
又在短促而低沉的惨叫声中,从上头迅速铺放下来一卷长长的绳梯。随后堤下更多穿着贴身短甲和皮胯的士卒都相继越过了大堤。
随后,丹徒城靠近江边定波水门附近的外墙,就彻底显露在他们的面前了。而在大堤到城墙的这段距离之内,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
而当这时,墙头上才有急促的锣声响了几下,然后又在稍闪即逝的惨叫声中消失了;而后城头上也再度显出几个满身是血的身影,对着他们放下十几条攀索来。
又过了片刻之后,临水的定波门才传来激烈的喊杀声,但又被掩盖在了城西北角往复厮杀争战的大背景当中;
而当淮南左骁雄军突陷都都将许戡,也在鲜血和烟火的气息当中,踌躇满志踏上了定波门的城楼;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守卫在这里的数百名驻队兵和巡护队成员大多身死,余皆溃散而去;虽然还有从两端城墙其他门楼处杀过来的守军想要夺还,却是一时都无法奈何的他们了。
而在他身后堤下滩涂中铺出来的柴草大道上,源源不绝的淮南兵马正在绕道涌入这座水门当中;然而,很快远处江面上的动静就吸引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
那是围绕着附近一条渡江浮桥的水战情形。
在岸上的车弩和石砲无法顾及到的射距之外,许多从江边划出满载士卒的中小江船,正在用弓弩和火矢奋力围攻和阻挡着,几艘正欲靠近的贼军战船。
这些贼军战船上满是伤痕累累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其中最大一艘的船首还残缺了一大截,但是丈高舷干的硕大体量,依旧让那些百料、数十料的江船,有些无可奈何。
不断攒射在上头的箭矢就像是叮咬在水牛身上的蚊呐,丝毫未能动摇的了对方缓慢而沉稳的前进之势,反倒是有一些船只在躲闪不及之际,被相继的撞断、掀翻在江中。
哪怕被成功的点起了一团火头,却也很快在浪涛的拍打当中熄灭了;然而来自贼船上居高临下的放射,却让这些舟船相继死伤累累或是冒烟冒火的飘浮在江上。
因此,在城头观战的淮南兵眼中,片刻之后那艘船首残缺的贼军战船,已然缓缓的撞在横江而过的那道浮桥上了。
随即,都将许戡为首的淮南军就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或许逆行江流中的冲力严重不足,那艘贼船并没能如愿的冲断这条连通南北的浮桥,反倒是被固定桥面的锁链和船台给挂住了。
然后,就此陷入到了更多淮南舟船的围攻之中;更有士卒顺势靠边攀上了贼船的舷干,而就地厮杀起来了。这时候,城中重整旗鼓的贼军也再度举牌持矛,在齐射的弓弩掩护下扑杀了过来。
当许戡在一片尸横枕藉之中,再度杀退了墙上墙下这些贼势的反扑之后;回头望向江上的局面时,却又发现已然大不相同了。
那艘船首残缺的贼船已然被火焰熏天的点着了大半截,然而浮桥两侧围攻的淮南舟船,也变得稀疏了许多;只剩下许多大块的残碎,而其余的贼船却在偏转离开,这个结果让许戡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骤变突生,只听得贼船与浮桥的嵌入处,突然暗红火光一现响起声莫名的沉闷巨响。
然后,原本在江水中微微摇曳飘荡的浮桥,就像是被切断了要害的长蛇;骤然激烈抖动翻滚着跳起来好几段船台,又顺着江水崩断成两截。
霎那间定波门上的淮南军都陷入了某种沉默失声和惊骇当中,这花费了偌大气力而贯通南北的横江大浮桥,就这么被毁坏了。
“无妨的,我军尚有另外两条大浮桥的。。不过是区区一处。。”
强制镇定下来的许戡再度鼓舞士气道: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另一阵更加急促的金板声,在城池另一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