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说这才叫真正的‘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瞧把他‘能’的,拿我家门柱子上贴的对联来数落我?
我有口难言、心里窝火,脑子也不着怎么一抽抽就同意了。这一下可好,都不怕致癌了,一下就把那些油条分了个精光。”
胡灵芝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左右,“这些庄稼闲汉吃着不要钱的油条,也不说我点好。
我没忍住说了几句牢骚话,结果都不用毛大宝那龟孙亲自出马,一圈人纷纷指责我‘这事儿做类不地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人都是喂不熟的狗!
经常在我这里吃饭,遇到点事却没一个人考虑我的感受,也没一个人肯出头帮我说两句公道话。
也就是今天小兄弟你肯静下心来听我说两句,要不然这一肚子委屈非把我憋出病来。
小兄弟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千万别被某些人可怜憨厚的外表所迷惑……。”
我看了她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喝进嘴的胡辣汤也变得没滋没味。
几次想劝她去炸油条,又几次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这人就是心太软不会拒绝女人。
胡灵芝也是感慨连连,“我算是看透了,世态炎凉啊老太太摔到了都没人扶,墙倒猢狲散啊个人只管顾个人。我男人油条模子擀的小了点,这些庄稼闲汉掉头就喝豆腐脑、吃酱肉包子去了……。”
这时她男人又在远处喊,“灵芝快来炸油条,案板放不下了。”
我趁机纠正了一句,“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又敦促道,“您快去炸油条吧,别耽误了生意。”
胡灵芝冲她男人喊道,“喊什么喊,马上来。”屁股动了动、对我笑了笑,“你说类真好,大学生?”
我也笑了笑,矜持地喝了一口胡辣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胡灵芝点点头接着道,“我想着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就跟毛大宝那龟孙约法三章:一碗胡辣汤、两根炸油条、茶鸡蛋不许吃。吃不着茶鸡蛋那龟孙心怀不满,四处说他是刘文长转世。
一开始我不知道啥意思,后来闲的时候拿手机上网一查,不是刘文长智斗恶霸就是刘文长智斗地主。我要真是‘黄鼠狼’那样乱涨房租的地主恶霸,我还炸油条?”说着摊开双手。
这是第二次听人说起‘黄鼠狼’这个名字。
‘乱涨房租’这个评价,一下拉近了我和胡灵芝之间的心灵距离。
这个‘黄鼠狼’显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再看她的双手粗糙不堪尽是褶皱,右手小拇指连接手掌的那一块肉,红肿的如同一根胡萝卜。手背手腕上,星星点点的烫疤到处都是。
这样的一双手,还没有扒垃圾箱的老头老太太的手好看。
我不忍直视。
心想:“若是萍萍在我面前伸出双手,那我肯定买双手套给她戴上。”
问道,“怎么不戴双手套呢,既保暖还不会被油点儿烫住。”
“戴着手套咋干活哩?”胡灵芝轻叹一声,“跟你拉拉呱我这心里舒服多了,这么多人只有你考虑我的感受,比我那死鬼男人强多了。我们同吃同住几十年,一年到头也没今天我和你说的话多……。”
我差点被一口胡辣汤呛住。
胡灵芝拿起桌上的那块抹布漫无目擦着桌面,“毛大宝这个龟孙吃我的、喝我的、占我口头便宜还说我坏话,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东边的豆腐脑不去喝,西头的酱肉包子不去吃。天天一大早就来我这儿,喝一碗胡辣汤吃两根现炸油条。吃大锅饭呐?
吃完喝完抹抹嘴走呗,他非说些不干不净、不着四六的浑话,引得那些庄稼闲汉,偷偷瞅我嘿嘿直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就是‘癞蛤蟆爬脚面,咬不死你膈应死你’!我对他是一忍再忍,直到昨天不着收了哪个乌龟王八蛋二十块钱假钞……,”
胡灵芝重重出了一口气,似在平息收住假钱的愤怒。
我心念一动说道,“大姐您家生意这么好,都过了饭点还有这么多人……,”
“那是!”胡灵芝瞬间一脸自豪打断了我,“每天凌晨三点我和我男人就起来发面、熬汤、煮鸡蛋。
鸡蛋我一颗一颗亲手洗,不像别家带着鸡屎就放锅里煮。
发面从来不用酵母只用‘老肥引’,揉好以后还得放煤炉边‘醒’够四十分钟,时间不能长不能短,这样擀出来的油条才能炸‘开花’。
永池豆浆名气大吧,他家炸的油条跟我炸的一比就是柴火棍。
当然了也不是十全十美,这样的发面好是好就是不经炸,熟了不赶紧出锅、多滚一圈颜色就发黑,虽然不耽误吃但卖相不好。你这几根油条先别吃,一会我给你换换……。”
“不用不用,”我终于插上了话,“大姐您有没有想过,毛大宝那龟……为什么天天赖在你家白吃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