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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血雨如花(2 / 2)

被昆吾剑洞穿胸口之人,就算武功再高,也势必不活。落霜坦然望着自己胸口,只见空洞的胸口中鲜血已很快流尽,然他竟而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落霜转身,便用这最后一丝气息,朝这无花的尸身用力攀爬,他一步一步,每一步往前,胸口内都要挤出一丝鲜血,直到他胸口内再也没有鲜血流出……

落霜终于倒在地上气绝而亡,直到他生命终止之刻,他右手还在往前,手指的方向,正是无花仰躺之处。

徐恪拿出一块丝巾,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他走到落霜与无花近前,只见两具尸身,一前一后,一仰一俯,相距已不过三尺。

徐恪心中不禁顿感一阵怆然,就在不久前,这还是两个鲜活的生命,谁曾想,只是片刻功夫,两人的生命就已戛然而止。

徐恪蹲下身,将无花的尸身抱起,借着头顶的一轮明月,此刻他仔细端详无花的面孔,竟突然发觉,无花虽容颜娇美、艳丽异常,可是她的眼耳口鼻之形状,分明就是当时的南宫无花!

她杏花一般的双眼,圆润的鼻子,细长的眉毛,扁扁的嘴,不就是南宫无花的面目吗?只不过,徐恪与南宫无花第一次相见,便被她二百来斤的体重吓坏,并没有仔细留意她的容颜而已,如今回想,南宫无花毕竟是南宫不语之妹,兄妹两人只是体型不同,可面目却都是一样俊美。

原来,“无花”一直就是南宫无花……

“无花姑娘……无病对不住你!”徐恪抱住了南宫无花,忍不住亦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就如此时天空不知何时而起的细雨一般,轻轻滴落在了无花的脸上。

徐恪多么盼望,此刻的无花只是暂时睡去,只要她一觉醒来,就能发觉自己正头枕在徐恪的怀里。

这对于无花活着的时候而言,那该是她心里感觉多么幸福的事啊!

可是,此时的无花双眼闭拢,面色雪白,已没有一丝呼吸,脸上也不再有一丝微笑。

先前,他已痛失挚友,没想到,只是数月间,他再一次痛失挚友的妹妹。

无花虽是落霜所杀,但却是为护他而死,想起南宫不语生前曾一再嘱托自己,令他务须好好照顾无花,此时的徐恪,面对着无花冰冷的尸身,内心顿感悔痛不已,眼中也是泪流不止……

“无花姑娘,你为何这么傻!你心中将我当作了杀兄的仇人,为何还要替我挡剑?你这一份情,可叫徐恪此生,该如何来还?!”

“南宫兄,愚弟实实对不住你呀!无花是你在世唯一的牵挂,你将她交付于我,可我竟未能好好去找无花,也未能帮你仔细护着无花,愚弟今后若到了九泉之下,实在无颜再见兄长!”

徐恪怀抱着无花的尸身,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到最后,他抬头望天,仿佛要与明月共语,却不曾想,他头顶的那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悄然隐没于天际。

灞山四周,忽然就变得一片昏沉,暗沉沉的夜里,细雨无声而落,好似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悲伤都洗尽带走。

然而,任凭细雨沾满了徐恪的脸颊,任凭雨水洗尽了他脸上的血渍,可徐恪心头的悲伤,仍旧无法遏止……

“咳!……”

不知何时,徐恪忽闻身后传来一声长叹。

“什么人?”

徐恪转身,却见暗夜之下,一位全身黑衣、头戴斗篷的老者竟已悄然来到自己身后。

设若老者骤施偷袭,徐恪正自悲恸莫名之中,断然不能阻挡。

“老朽无名无姓、渺如尘埃。”

老者放下自己头上的斗篷,正是天音宫的长老无尘。

“是你?你来做什么!”

无尘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身,神色并无多少异常,他淡然言道:

“我是来给他们收尸的。”

“你不想和我动手么?”徐恪缓缓放下无花的尸身,起身握住剑,凝神戒备,问道。

“我若想动手,何必等到现在?”无尘答道。

“你的手下落霜,刚刚死在了我剑下,你不想为他复仇?”徐恪再次问道。

“落霜不是死在你的剑下。”无尘依旧淡然答道。

“哦?你觉得落霜不是我所杀?可徐某也不想隐瞒,落霜确是死在徐某的昆吾剑之下,你看一看他胸口的剑伤便知徐某所言是真。”

“呵呵!”无尘笑了一笑,却转身往前走了数步,找了一处石块坐下,他向徐恪招手道:“徐公子,我有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你也有一个故事?”徐恪走到无尘对面坐下,“是谁的故事?”

“是落霜的故事。”

“说来听听!”

于是,无尘就同徐恪讲起了落霜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起因,却要追溯至将近大半年前。

去年十月,就在徐恪于得月楼中救下了无尘与玉天音这对“卖唱父女”不久后,玉天音便在崇仁坊中找到了一个落脚之处,从此,他们就在长安城中安住了下来。玉天音还将周围的民房民宅收拢到了一处,并将自己的住所起名为“天音宫”。

天音宫尚在筹建之时,有一日忽然来了一位玉天音的故交。那位故交见玉天音面对着众多的民房民居却无从下手,天音宫中除了无尘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手下,玉天音自己也是一片茫然,遂向她献策道,长安城附近多有蝙蝠成精者,可设法将那些精怪招募为她所用。当时,玉天音闻言大喜,却苦于找不到良方将那些蝙蝠精招募而来,随心而用。

当时,那位“故交”就拿出一架古琴送给了玉天音。那位故交说道,此琴名为七弦古琴,琴弦中有控制心神之力,此琴与玉宫主魔音相合,则无论多少山精野怪,皆可为玉宫主所用。

玉天音见故友如此慷慨,知对方必有所求,于是就问他所求者何?而那位故友客气了一番后,随即便言道,数月之后,少山的一批内门弟子将在长安城中蒙难,届时往玉宫主能施援手,将他们救离长安,若是不然的话,少山后代之精英,将一夜尽丧。

玉天音本不欲插手凡间俗事,然此时她既已收了故友好礼,便再无推脱之理,是以只得勉力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

后来,过了数月,果然有少山的五名弟子一起来到长安。这五名弟子皆是少山掌门了空的亲传弟子,其中非但有能接任少山掌门者,其余也当是能挑起少山来日之大梁者。不曾想,这五人原本是来看望师兄孙勋,可为了救下孙勋遗孤,竟遭到青衣卫大批好手围捕,最后一个也没有逃脱,尽数落入青衣卫爪牙手中。而在与青衣卫打斗之时,其中一位弟子业已身受致命刀伤,眼看着性命不保。

玉天音心念故友之托,当时便命无尘在天音宫附近的大街上悄然埋伏好,待青衣卫大队人马走近,玉天音暗中施法,借“飞沙走石之术”令所有青衣卫官兵尽皆伏地躲避,趁此间隙,无尘就将少山的五名弟子连同那孙勋的儿子孙习文一道,救离至长安城南门外。

只是,当时的落霜身受巨创,性命已然奄奄一息,无尘无奈之下,只得将昏迷的落霜带回天音宫内,自然,其余的四位少山弟子与孙习文,便疾行赶回了少山。

玉天音检视了落霜的刀伤之后,认定落霜已是必死无疑。只不过,想起故友的托付,玉天音只得事急从权,在落霜体内打入自己的一道魔气。有了这一道魔气入体,落霜竟刀伤尽愈,身体完好如初。

然而,人有人性,魔有魔心,世间人魔岂能共存于一体?

落霜虽身体创伤尽愈,然心脉间却种下了一道魔气,自此之后,魔气每每就会于月圆之夜或心神大变之时发作,令他变得狂性大发而不可遏止。

听闻人畜之鲜血有助于压制魔气,初时,落霜便时常饮入牲畜之血,可落霜嫌弃牲畜之血腥臭难喝,压制魔气亦起效平平,渐渐地便转而饮人之血。是以,长安城郊外常常有一些流民乞丐无故被杀,鲜血亦被人饮尽,那个杀人者便是落霜……

听无尘说到这里,徐恪立时问道:

“那么,长安城里常常于半夜**现的浑身焦黑的死尸,那些人,就是落霜所杀?”

无尘看了徐恪一眼,却并不答话,只是顾自接着讲落霜的故事……

后来,落霜无故杀人,喝人鲜血之事,竟被玉天音知晓。那玉宫主顿时心生恼怒,便传授了无尘一道口诀,此口诀能控制落霜体内的那一道魔气。

有几次,无尘见落霜实在太不像话,竟会一夜之间,连杀十几个流民,还将那些流民脖颈咬破,鲜血喝干,其所行之事已跟一个吸血狂魔一般,无尘便依玉宫主所授,默默念动口诀,哪知道,这口诀只消一念,落霜体内魔气立受搅动,竟将落霜痛得翻来滚去、痛不欲生,无尘不忍见落霜如此生不如死,是以后来也极少念动魔决。

有几次,无尘与落霜谈及他此前在少山的经历,这才知道落霜原本却是一个沉默少言、害羞内敛之人,可自从他体内种入魔气之后,不免就性情大变了起来……

听至此处,徐恪又冷哼了一声,道:

“他性情大变,变得喜怒无常、残忍善妒,且因妒成魔,胡乱杀人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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