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没有人知道镜头背后那个快要被逼疯的男人,鸡贼的节目组早已将伊森的那块分屏特地调出来放在中心最显眼的位置。在看直播的观众们也快要在心中尖叫出声,虽然其中不乏有“那么快就开始洗白了”之类的言论,但是完全不妨碍大众的沸腾。
在这个娱乐至上的漠然时代里,已经有多少年人们没再见过,这样袒露心声完全刨开来摆在面前的感情。
他的感情不是全然美好积极的,甚至因为个人的自私占有而带上了丑恶的标签,但这样反而愈发真实。
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你圣人的爱的,完全纯白无瑕的爱情或许只能在千年前的社会话本中看到。但仍有人在渴望疯狗的爱,那种夹杂着见不得光的自私占有欲,炙热浓烈得好像要吞没人的骨血,腌臜而迷人,偏执又深情。
很奇怪,人好像就是总喜欢看这样的东西。自言圣洁者的堕落,堕落者最后的良知,深爱之人的形同陌路,背道宿敌的殊途同归,以及,浪荡子的难得情深。
这个晚上有多少人注定沉溺在那片湛蓝色的深海之中,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那双湛蓝海洋的主人,在镜头移开时整个人放松靠在了椅背上,像是卸下了一部分重担般地松了口气。
舆论。
这是当时秋玹的原话。利用舆论造势,利用观众的喜爱,利用一切手边可以使用的资源,让他们不舍得你死,不愿意你淘汰,不甘心有情人被迫分离成为权贵餐桌上的玩具。
“但是就算观众再怎么喜欢你,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平民,根本不是权贵们的对手。”
秋玹看了他一眼,道:“一个平民无法作为,一群平民无法作为,那若是百万个,上亿个呢?”
“你应该听说过那句话吧——‘没有人不喜欢洛丝塔’。”她这样说道,“洛丝塔是这个时代的象征,是每个人心中的爱与欲,是燃烧在星际永远不会熄灭的一团火焰。权贵再怎么样也是少数,一旦到达某个程度,上升到某种高度的话,他们不得不听取舆论。”
“就算背地里还是随心所欲想怎么玩怎么玩,但是起码有了顾忌,要进行掩饰。就好像你见过现在洛丝塔依附于哪个贵族吗,明面上的?谁都想要洛丝塔,但是没有人敢,因为他们知道那是群众心中的一个‘象征’,谁动了洛丝塔,就代表一个人站在了群体的对立面,他们不敢。”
“我这样说,不是让你在年末最后的时间里到达洛丝塔那样的高度,那基本不可能做到。但是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维方式。”秋玹说道,“你知道吗?群众,特别是年轻的群众,是极易被煽动的。”
“喜欢上一个选手或许要花一段时间,但恨上一个本就恶名在外的剧组甚至是公司甚至是,权贵,则要容易得多。就算身单力薄很难去撼动百年阶级留下的巨树,但是怨恨不满一旦在心中埋下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人们更愿意相信他们亲眼所见的东西,一旦舆论造势起来了,我们就等于拥有了这个时代最坚固的底牌。”
“……”
伊森张了张嘴,头一次觉得眼前的人陌生。他挠了挠头,犹豫道:“……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当然不是。”秋玹白他,“实话说,在那么多个试炼场中,这里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世界。”
这句倒是实话,她不喜欢这个病态而癫狂的,娱乐至死的,煽动舆论极其容易的时代。人群中真正有自己思考能力的人很少,甚至是她自己的有些思维都是建立在旁人的思维上而起的,想要完全的诞生自己的思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至少她能够做到的,是不被刻意引导者的煽动牵着鼻子走。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娱乐产业树大根深,不是他们这些行刑官一朝一夕就能连根拔起的。事实上秋玹本来的目标根本就没包括这些,不过是想着能够混进年底人气选手的前十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罢了。
若不是因为莱德,她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只是时代本身的问题吧。
而后来当秋玹从屏幕里看到伊森的这段表演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被惊讶到了。毕竟说着只是提供思路具体怎么做还要看他自己表现,但她没想到伊森的表演过于优秀了,乃至一些小小的瑕疵都可以被归咎于真情实感。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一个自我利益至上的人,秋玹倒真的要相信了他的言辞,而连她都感到不可思议,更不要说那些世代生存于娱乐背景下的群众了。
你从未想到一个人的求生欲可以强到什么程度。——伊森
秋玹摇头笑了笑,想着这下好了,秦九渊还不得从此臭着脸臭到死,一个星期都算好,怕不是现在已经在想着今晚暗杀伊森的准备了。
伊森: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想了想,她几乎熟门熟路地从乔身上拿走了监控仪器,自己起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伊森的房间在围楼的另一端,所以不能像上次她去燃的房间那样直接从墙壁上翻过去了。秋玹老老实实地带上兜帽夜游,而不知道是不是她天生自带什么夜游必被撞见的属性,又一次,阿布高壮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而这次同样的,他依旧是一个人,没有见着与他结盟的莉莉。
秋玹清清嗓子,“那这次还是一样,我们彼此就当互相没有看见,如何?”
阿布却说起了另一句话,“你也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阿布:“这个村子不对……你是在套我的话吗?你怎么总是这样?”
“兄弟我真没有,我是真不知道。”她长叹一口气,举起双手表明自己立场。“我出来是为了去隔壁找我的盟友,没想过会碰见你,也没想要套你的话。”
男人借着不甚清晰的月光打量了她几眼,才迟疑松口道:“那好吧,那我就当没看见你,你也一样,我走了。”
他刚这样说着,另一侧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就在两人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