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油房胡同出来,冯紫英还在思考着这一连串的事情。
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危险,永隆帝也好,内阁诸公也好,兵部那两位也好,应该还是考虑到了一些情况。
只不过就像乔应甲所言那样,聪明人太多,往往就未必意见一致,或者又觉得人家未必敢铤而走险,就像自己一样,不也觉得只是有这种可能,只不过出于谨慎起见,才觉得应该采取一些对策么?
除了油房胡同,拐上宣武门里街,这是城西最重要的一条大街,从宣武门可以一直通往单牌楼、四牌楼,和西长安街、西安门大街两条交汇。
往日这几条街都是最热闹的,到现在,京城里突然再涌入了几万人,顿时就更显得热闹起来了。
宣武门里街是一条南北向的大街,沿街两边虽然不是高门大户居所,也不是官署衙门所在,但更多的却还是红墙碧瓦和临街铺面的存在。
京师城的官署衙门分布于何处是有讲究的,大多都集中在大时雍坊的东部,南熏坊的南部,阜财坊的中部,小时雍坊的北部,其他像明时坊、黄华坊、明照坊、澄清坊也都有零星分布。
至于豪门大宅,则基本上都避开了最当面的正街和闹市区,更愿意选择一些幽静但交通方便的寻常巷子。
比如丰城胡同,比如油房胡同,兵部洼,石碑胡同、松树胡同、板场胡同,以及这些胡同所在的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咸宜坊、安富坊、南熏坊这些都是高门大户喜欢选择的所在。
像宣武门里街这样的正街,云集了整个城西最好的绸缎庄、香粉号、皮货行、药材铺,像寻常的盐、茶、油、粮这些日常使用的铺行都不会选择这些区域,租金实在太高,不是这些日常生计物事行道能承受的。
从乡下进城的这些乡绅富户并不代表他们就穷了,更不代表他们对这些需求就小了,相反进了城之后,他们更愿意走出门来消费,这从宣武门里街的热闹程度就能略窥一斑。
熙熙攘攘的人流虽然不能说摩肩接踵,但是冯紫英估计自己从油房胡同回到丰城胡同起码多用了小半个时辰。
回京之事没有人知晓,所以当冯紫英踏进丰城胡同自家门槛时,无论是门房里的门子还是刚巧走到门口的云裳都呆住了。
“怎么,见了爷回来,也不知道问候一声?这么不讲规矩了?”冯紫英笑吟吟的下马,顺手把马缰丢给了宝祥。
“爷,您怎么回来了?”云裳飞奔而来,踉跄了一下,险些跌了也该大跟斗,眼圈红得泪水都包不住了,刹那间便打湿了扑在冯紫英的胸前。
“爷怎么就不能回来?难道说爷回来看你们,反而成了罪过不成?”充满了青春气息的肉体在自己怀中,哪怕是隔着几重衣衫,冯紫英也能感受到那份充满弹力丰腴的结实。
在永平府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其他,便是半夜上床,都还得要琢磨着公事儿,饶是尤二姐为没能怀上孕心急如焚,但是也知道轻重分寸,所以很守规矩的没有纠缠。
早出晚归,尤其是大部分时间都得要奔波于迁安和卢龙之间,随时紧绷的弦让冯紫英这两个月真的有点儿像是吃素斋的感觉,好不容易轻松一点儿,又接着是和内喀尔喀人的谈判,京营贺虎臣部和左良玉新军的重建,哪样事情冯紫英都不敢怠慢,这关系到日后大计,此时辛苦一分,日后便能有底气几分。
似乎是猛然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云裳还一边抹拭眼角泪水,一边忙不迭地挣脱冯紫英的胳膊,“奴婢马上去和奶奶说,奶奶年前还在念叨爷呢,说爷这么久也不来信,又听闻永平那边有蒙古兵打仗,心里惦记得紧呢。”
“呃,不用了,我先去太太、姨太太那边问个安,便过去。”冯紫英松开云裳,又和门房里的几个下人打了招呼,这才拉着云裳的手,径直往自己母亲那边走去。
和母亲、姨娘见了面,免不了又是一阵抹眼泪,小段氏更是拉着冯紫英的手唏嘘半晌,最后还是记挂着那边还有一个孕妇,这才让冯紫英赶紧去安抚一下阔别已久的女人。
依偎在相公身边,沈宜修觉得自己似乎全身上下一下子就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连眼皮子都开始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