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西山窑牵扯到哪些人,大人约摸也是知晓一二的,这西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这石炭一物供应京师城官民所需几十年,每年消耗巨大,从朝廷到府县岂能不知?为何人人尽皆无视?说句不客气一点儿的话,这京中官员若是只靠那俸禄,又有几个人能在城中购宅养家?这本来就是当年太上皇的一份恩典,才让大家能有些闲钱机会去谋几个傍身银子,否则都察院那么多人都是瞎子聋子?”卢兆龄气咻咻地道:“如果说太上皇是怜恤跟着他的老臣和武勋们,那皇上登基也七八年了,内库在空也没说来打这个主意,宁肯开海,真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一块?”
梅之烨微微意动,还别说,这卢兆龄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京城上下都知道这西山窑的事儿,民间各种歌谣编了不少,龙禁尉和都察院不可能不知晓,可这么多年来,就愣是没人动。
“冯大人想要挣政绩,我们下边都能理解,可顺天府尹不比其他地方,不是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地方,他在永平府那边搞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那边不过是一群乡巴佬,顶多也就是在都察院那边吆喝几声,可在这京师城里能这么干么?”
卢兆龄冷笑了一声,“听说冯大人去了一趟通州,那通州通衢之地,万仓云集,他若是真的要干政绩,从京仓出手啊,怎么没见在京仓问题上有动作,却赶着要动西山窑?又或者是冯大人准备亲自来整饬一番,让大家都认识一下这顺天府是谁在当家?”
梅之烨心里也是一个激灵,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那冯家现在极为豪奢,除了其父在辽东当总督外,这冯紫英看样子也是一把捞银子的好手,他就听闻过这永平府京营被俘将士赎人,基本上就被和冯紫英有瓜葛的包圆了,那也就罢了,毕竟冯紫英在永平府一战中是立下了大功。
可现在冯紫英又要把手伸向西山窑,难道真的只是出于一腔热血和正义?梅之烨个根本不信。
见梅之烨脸色略微有些变化,卢兆龄心中也踏实许多,只要说动了梅之烨,那后续许多事情就要好办许多了。
“梅大人,咱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冯大人既然是来咱们顺天府做官,总得要提下边一帮兄弟们都想一想,他也还应当考虑许多事情做了之后,如果是虎头蛇尾,草草收场,那又有何意义?难道他一句话,西山窑就能全部关闭再也不生产了?那今冬京师城何以为继?”
一连串的反问问得梅之烨都有些不好回答。
“京师城中达官贵人也好,寻常百姓也好,哪天不烧石炭为生?冯大人一来就把目标对准西山窑,目的何在,是究竟替他脸上增光添彩,还是别有想法,咱们不好评判,但是可以肯定一点是,西山窑不会就此消失,既是如此,那这些窑口还是会在一些人手里,这样随意的操弄,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