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刘一燝是右都御史,乔应甲是左副都御史,二人关系不睦,在都察院里也是针尖对麦芒,现在刘一燝升任刑部尚书,而乔应甲接掌右都御史,二人仍然是不对路,新任刑部左侍郎韩爌和乔应甲同为山西士人领袖,关系密切,这种好事,乔应甲当然会给韩爌来增光添彩,岂会留给刘一燝?</p>
冯紫英在一旁装作没听见,这些大佬们的恩怨情仇他可没想去掺和,不过这样的机会当然会留给自己人,韩爌初到刑部,正需要机会树立威信,自己也当然要支持。</p>
“紫英,你好好准备一下,这边儿通仓一案,我们都察院也不会不闻不问,若是有需要,给你来二三人手替你站站场,……”乔应甲大马金刀地道。</p>
“那就多谢二位大人的深情厚谊了。”冯紫英起身来郑重其事的作揖打躬,深深一礼。</p>
这可不是虚情假意,现在他还真需要几个御史来替让站站场,免得来说情的人太多,有几个御史坐镇,那些不开眼的自然就要收敛几分,当然真的需要考虑的,冯紫英自然心里有权衡。</p>
张景秋和乔应甲都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敢情先前和我们说那么多,都是套路啊,这会子听见我们要替你出人看场子,才觉得待你不薄?”</p>
乔应甲的笑骂冯紫英也受领了,腆着脸呵呵笑道:“两位老大人本来也该替学生撑起场面才是,学生身体单薄,可承受不起这千夫所指,这几日学生连家都没敢回,就是怕被人堵在屋里,进退不得,有了大人们的撑腰,等到御史们来了,明后日我也可以安心回家睡个安稳觉了。”</p>
从都察院离开,冯紫英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有了张景秋和乔应甲的背书,很多事情就要简单许多了。</p>
这也是他早就考虑好的。</p>
不拉都察院入场,肯定是不行的。</p>
三法司本来才该是这类大案要案的主办机关,顺天府在这方面底气都要弱了一些,而龙禁尉那是皇上的家臣,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内里却受到各种制约和抵制,现在一下子弄出这么大阵势,怎么能让都察院和刑部这些大佬们心里舒服?</p>
丢出京仓大案这个诱饵,一下子就能把各方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自己这边才能轻松下来游刃有余的处置通仓后续事宜。</p>
至于说后期京仓大案的风光对冯紫英来说都不重要了,那是拉仇恨的大旗,等都察院和刑部去扛吧,当然人家也乐于来扛这杆大旗,若是被顺天府扛走了,那他们的颜面往何处放?</p>
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接下来就是好好把这个案子办妥。</p>
涉及到诸多各方面的利益,要摆平并不容易,不过有都察院和刑部开始雷霆暴雨般的办京仓大案作为跟进的大动作,想必很多人也就能接受了,要不,等都察院和刑部再来把你们捋一遍?</p>
天气热起来了啊,冯紫英优哉游哉地靠在车厢靠板上借着晃悠的帘布看着窗外。</p>
仍然是一副熙熙攘攘富足安康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着的种种会不会在某一刻爆发出来?</p>
冯紫英不确定。</p>
老爹的来信中也提到了今年以来努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女真显得格外安分,除了向北面的野人女真势力范围不断拓展,与海西女真叶赫部争夺外,內喀尔喀人也如愿以偿的加入了对辽东北部山林和草原上的争夺。</p>
看起来因为內喀尔喀人和叶赫部的对野人女真的争夺使得建州女真貌似没有精力南下西进,但长期在边镇打拼的老爹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异常,那就是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们显得太本分了,老爹担心的就是对方这是在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到来。</p>
冯紫英记不清萨尔浒之战是什么时候了,也许还要几年吧?但是这个时空早已经不能用前世历史来判断了,且不说自己的加入扰动了时空,本来这个大周朝的出现就已经让历史走上了分叉线的另外一条岔道了,还能用原来的历史来分析么?</p>
老爹的担心也是冯紫英最担心的,诸多内忧外患都在酝酿演进中,冯紫英最怕的就是这种种风险在某一刻集中爆发出来。</p>
努尔哈赤也好,义忠亲王也好,白莲教也好,这些人蛰伏日久,爆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强,相比之下播州杨应龙之流都还只能算是手足之患了,心腹之患,肘腋之患,要一下子都爆发起来,那如何应对?</p>
现在的大周朝能抗得过这样一波危机么?</p>
这也是冯紫英要力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先解决掉一些必定会爆发出来的祸患的主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