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新鲜情况。孙立恩心里苦笑了两声。徐有容好歹和自己是一个治疗组的同事,面临职业暴露的时候,最快确认安全的方法其实并不是等待专家评估,而是让自己看上一眼状态栏。只可惜这种话不能直接拿出来说,他也没打算详细解释,只是想着看一眼再决定后面该怎么处理。
可这种行动在周围人的眼里看上去……就有些奇怪了。
小郭伸手想去拉住孙立恩,却没想到孙立恩推开门后只是稍微一顿,随后就钻进了房间里。
“孙哥!”小郭这下可吓坏了,患者体温38℃,而且还有重症肺炎。再加上现在全市四级应急响应机制启动下,这患者理应送到二院去进行隔离治疗才对。可治疗组里徐医生暴露了不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孙哥居然也闷头钻了进去。这可怎么办?“你这是干啥?!”
“瞎喊啥?”孙立恩不满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我来接手病人,你该干嘛干嘛去!”孙立恩顿了顿,音调又提高了一点,“还愣着干什么?去叫人!”
小郭和钟钰对视一眼,相互一点头,扭头出了抢救室。小郭的块头大,适合搬些东西。因此他直接跑到了三楼院感办公室,而钟钰则站在门口,给刘堂春打了电话。
“你跑进来干什么?”徐有容检查了一下身上,确认血迹都被洗过了,这才重新找出了一件一次性无菌服穿在了身上。已经处于暴露状态的她其实穿不穿无菌服意义都不大了,只不过现在身上衣服都湿了,外面穿件衣服,徐有容自己心里也能稍微舒服点。“这个患者有可能是细菌性重症肺炎……”
“不是单纯的肺炎。”孙立恩瞥了一眼徐有容,目光稍微一顿后,转向了手上的检查报告。“这很可能是一例人感染禽流感病例。”
孙立恩心里的一块巨石放下了一大半。
徐有容头顶上的状态栏写的清楚,“徐有容,女,31岁,肾上腺素分泌较多。”除了因为应激状态而有些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以外,徐有容其实啥事儿都没有。
而那个患者头上的状态栏,则提示的更直接一点。
“吴芬妹,女,57岁,H7N9禽流感感染,重症肺炎,顽固性低血氧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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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感染禽流感,是一种非常严重的传染病。在中国的传染病控制体系里,人感染禽流感的严重性,几乎等同于非典型性肺炎。每一例疑似患者都必须马上报告给地区和省级疾控中心,并且将患者的咽拭子样本送至疾控中心进行检测。如果是省内首例确诊患者,省级疾控中心还需要将样本送到首都的国家疾控中心,并且由国家疾控中心召集专家团队,对患者的病情进行再次评估。
二院因为收治了一例疑似患者,已经将整个急诊科封闭了起来。能够直接关闭一家三甲医院的急诊科,由此可见人感染禽流感的疫情究竟有多么严重。
而孙立恩虽然不需要依赖疾控中心的检测,就能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患者确实感染了禽流感。但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在经过疾控中心确诊前,他还是得和徐有容一起接受隔离观察。按照院感工作要求,徐有容需要马上脱离工作环境。接下来的治疗,恐怕只能靠他和钟钰了——据说小郭没进洁净室,他应该不需要隔离。
院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反应很快,小郭扛着三套正压防护服冲进了抢救室,而身后跟着的保安则手里拎着气瓶。刘堂春沉着脸,和小郭一起走了进来。
“胡闹!”在听说了孙立恩的举动之后,刘堂春脸黑的像是锅底一般,“孙立恩你个缺心眼的玩意!小徐暴露了,接受隔离和干预就好,你把自己也垫进去有什么用?!”
孙立恩被刘主任叫了接近一个礼拜的“立恩”,如今突然听到刘主任叫了全名,他自然知道刘堂春气的不清。可孙立恩总不能说“我是为了看看状态栏”。他只能解释道,“患者情况不稳定,既然是我的治疗组收治的病人,那现在肯定得让我先抗啊。”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当孤胆英雄的地方!”刘堂春挥起了拳头,“等你没事儿出来了,老子一定剥了你的皮……”
“……然后填上稻草挂在医院门口。”孙立恩极其熟稔的接上了后半句,“刘主任,剥我皮的事儿一会再说。您让院感的同志们进来的时候,带一下咽拭子的工具。”
刘堂春眉毛一挑,“你什么意思?”老刘其实也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他只是恼怒于孙立恩的“鲁莽”举动而已。细菌性肺炎,就算是传染,后续用点抗生素应该也就没问题了。
“这个患者的体温已经上升到了39.2℃。”孙立恩回头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的数据,“重症肺炎;顽固性低血氧症;白细胞、血小板、中性粒细胞下降……”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考虑到二院昨天收治了一名疑似禽流感患者,我怀疑这个……无名氏也是禽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