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走到韩刚面前,沉声道:“韩刚,你跟了我多年,我对你抱有极大期待,但这一次你真的让老夫失望了。这一次我大周和辽人作战是不容有任何闪失的,第一仗便被你打成这样,你说你该不该死?”
韩刚痛哭流涕道:“末将该死,末将辜负了元帅的期望。”
杨俊叹息一声道:“众将求情,本帅免你一死。你若是能戴罪立功,撑过和辽人的这场战事,就像当初你跟在本帅身边当一名骑兵亲兵那般立下无数功劳,本帅便既往不咎,让你官复原职。莫怪本帅对你苛刻,你成了一名普通兵卒,冲锋在前。你若死了,是你自己没本事,莫怪自己时运不济。战死沙场,也算是洗刷了耻辱。你若能活着还立功,本帅理也应将你恢复官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韩刚心中悔意难消,心中早已骂了无数句自己。他并不怪杨俊绝情,首战失败,就算是被砍了脑袋也是不冤枉的。现在虽然这样的处罚和被砍头也没什么区别。此后大战必然频繁,作为一名先锋小兵卒的身份,大概率是撑不过整个战事的结束便会死在沙场上的。但是最起码自己有了一丝希望,有了能证明自己的机会。韩刚可以死,但不能背负着无能和屈辱而死,而要告诉别人,此次失败并非韩刚无能,而是中了诡计罢了。
“多谢大帅成全,罪将韩刚必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再不给元帅丢脸。今后韩刚从头来过,终有一日,韩刚累功再次回到元帅身边,为元帅鞍前马后。”韩刚沉声说道。
“好!好。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你还是以前那个血性无畏的韩刚,本帅希望你能再次回到本帅的视野里。本帅希望还能再一次对你委以重任。本帅相信你。”杨俊伸手拍着韩刚的肩头,亲自上手替他解开绳索。
韩刚跪下磕头,起身后脱下身上的将军甲胄,解下佩刀,缓步走到田将军面前行礼道:“田将军,新兵韩刚报到。请问将军,我入何营?”
田将军叹了口气,召来亲兵领着韩刚离开。
待韩刚离去,杨俊忽然开始解开盔甲,命亲兵脱去甲胄,并且一把撩开内衣,露出上身的肌肉来。众将正疑惑见,但见杨俊走到木桩前伏在上面,沉声道:“韩刚之过,本帅难辞其咎,本帅本拟上奏请辞,但当此大周重任之时,本帅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故而无法辞去元帅一职。然有过便要承担,本帅自领三十军棍,以正军法,明是非。来人,打!”
众将吓的赶忙涌上前来,有的七嘴八舌的劝慰,有的七手八脚的要拉杨俊起来。杨俊怒喝道:“尔等是要我杨俊成为罪人么?军纪不明,何以领军作战。倘若之后依旧如此,拿什么跟辽人抗衡?谁要再劝,我便回京城负荆请罪。”
众将愕然,不知如何是好。白奇愣了片刻,叹息道:“罢了,元帅高风亮节,以身为则,末将等佩服之至。但大战在即,倘若杨元帅被打坏了身子,行动不便的话,也将耽误指挥作战。元帅,要不咱们先打十军棍,其余二十棍暂且寄下,以后再说?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绝非是要元帅罔顾军纪。”
众将纷纷道:“是啊,三十军棍,岂不打坏了身子,全军上下可都还指望元帅拿主意呢。元帅万不可因小失大。”
杨俊想了想,点头道:“也罢,那便先打十军棍,以示惩戒。其余的暂且寄存,待本帅灭了辽人之后再领此罚。”
众将如释重负,白奇摆摆手,两名士兵拿着军棍上前来。杨俊道:“你们不可徇私,必须出力。”
白奇也瞪着两名行刑士兵道:“对,一定要出力,倘若敢徇私不出力,我便重重的惩治你们。”
两名士兵焉能不知白奇的意思,白奇是正话反说,此刻正朝他们挤眼睛呢。即便白奇不提醒他们,他们也不会真的下死力去打,他们也不是傻子。
当下军棍举得高,落得轻,虽然打在杨俊身上也是啪啪作响,但杨俊却毫发无损。杨俊自然也不会较真,他这么做其实也是做戏,正是要告诉这些将领们,自他而下,都要严明法纪。谁也不能免责。今后要是发生什么事情,自然谁都不能例外。
……
既知计划败露,杨俊虽然心中甚是遗憾,但也并不太沮丧。毕竟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辽人生疑是迟早的事。皇上所想的是理想状态,渡过桑干河逼近析津府再动手固然最好,但是这是把辽人当聋子瞎子了。耶律宗元自然不聋不瞎,大周兵马的一举一动他也必极为关注。生出怀疑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韩刚也太冒进了,他应该等大军抵达的,他想偷袭得手的想法太过简单,也是犯了低估对手智商的错误。
既然计划败露,那边索性摆好架势进攻便是,杨俊并不担心这些。多年来他领军作战,就很少用过阴谋诡计过。当初和李玄昊在西北决战之时,在得知李玄昊集结叛乱部落兵马时,杨俊不但没有听从身边将领和谋士们的建议去抓紧时间各个击破,反而硬是等到李玄昊主力骑兵集结完毕之后才挥军正面迎击上去。这便是杨俊的风格,他不惧怕任何对手,他喜欢正面与之交战并且战而胜之。杨俊的逻辑上,正面作战击溃敌军主力之后,那才是掌控局面的胜利。其他一切的游击作战,什么阻击埋伏,虽然能得小胜,但却并不能左右大局。这和许多人所想的作战理念相悖,但杨俊却得到了成功。
此刻也是如此,杨俊迅速调整和拟定了作战方略,那便是强攻涿州,强渡桑干河,之后猛攻析津府。直到此时,整个战事的主动权才来到了杨俊手中,才回到了杨俊最为熟悉和喜欢的步骤里。而之前郭旭的方略其实并不为杨俊所喜,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当然,涿州首战之败还是要向朝廷做个交代的,杨俊也不隐瞒,在上奏的圣旨上坦言涿州之败,并不忌讳。说了些辜负皇恩之类的客套话之后,杨俊告诉郭旭,此败不足为道,正因此次战败才暴露了辽人早有准备的事实,反而对之后的作战有利。他告诉郭旭,数日之后,自己将会送来捷报,请皇上不必忧心云云。
杨俊的自信不仅来自于多年来的作战经验丰富,未尝败绩的自傲,同时也源自于自己手中所握的兵马。攻城作战,凭他辽人有多少人守城,那还是自己的对手么?自己担心的恰恰是野战,而非城战。涿州守军慢说有五六万人,就算再多一倍,那又如何?
杨俊下达命令,步兵以及攻城器械兵马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明日午后抵达涿州城外发动攻城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