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屋子里,那一排修好的大通铺上,或躺或坐了不少衣衫褴褛的孩子。
还有些孩子挤在一处,缩在角落里,好奇的看着绣娘给前头那些大点的孩子量着尺寸。
量尺寸的绣娘一开始浑身都有些僵硬,可量着量着,她心情越发百味陈杂。
看着孩子们大冬天裸露在外头生着冻疮的皮肤,怯生生的懵懂双眼,她脑子里根本想不到“不祥之人”那四个她曾脱口而出的字。
稍大些的孩子规规矩矩的任由绣娘量完身体,就到一旁撒起欢来,他们难以相信的拉着小十,一遍又一遍的问她:“……我们真的要有新衣裳了?”
“我们以后就不会再挨冻了?”
小十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对,没错!”
她每回答一次,孩子们就忍不住小小的欢呼一下。
屋子里热闹极了,就连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也满是快活温馨的气息。
眼下这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最大的看着也就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最小的甚至还有在襁褓中的,都是由那些稍大些的孩子帮忙照看着。
还有些流着鼻涕满屋疯跑的小萝卜头,看着年纪也不大。
都是纯真可爱的孩子,哪里有外人传的那么邪乎?
绣娘那颗曾经恐惧于“不祥之子”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
绣娘亲眼见着一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碗奶,一勺一勺的喂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生得极好,也不爱哭,安安静静的乖巧极了。
绣娘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小十眨了眨眼,主动开口,给绣娘介绍道:“她叫姗姗,上个月才来我们这的。”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羊奶是绮宁费了好些功夫搞来的。闻着好香啊,一定好吃的紧。”
抱着姗姗喂奶的那个稍大些的女孩子就哄她:“……等以后我们有钱了,也让你天天喝羊奶,一天喝三碗,够吗?”
小十有些不大好意思,扭捏的伸出一根冻得发红的手指,天真道:“我,我到时候喝一口尝尝就好,妹妹们还小呢,给她们喝。”
屋子里的孩子都叽叽喳喳的笑了起来,在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这个说她也要喝一口,那个说他要大口吃肉,另个又说他想要一个能吹出最好听音乐的笛子。
满是最天真最朴实,但对他们来说——最宝贵的愿望。
在这种欢快却又让人隐隐心酸的氛围里,阮明姿眉眼柔和,垂眸看着那个襁褓中的小小婴儿,低声问小十:“她叫姗姗?没有按照你们这的名字叫法来吗?”
小十显然很喜欢亲近阮明姿,阮明姿一问,她就压低了声音,同阮明姿解释道:“……不是,我们这的小孩有些是有自己名字的,像绮宁。还有像是姗姗,她被捡到的时候,襁褓里有张纸,所以就接着叫姗姗了;还有一些,是被遗弃的时候年纪太小了,不知道自己名字,像小二十九她们,就用了他们来我们这的时间顺着序叫……还有一些,像是我跟小八……”
她顿了顿,裂开嘴笑了笑。
大概是还在换牙,小十嘴里缺了颗牙,黑洞洞的,说出的话有点点漏风,“……我们都是没了家的苦孩子,不愿意再用自己先前的名字了,还不如跟兄弟姐妹们用一起用数字,还好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