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之内,到处都是劫后余生的痛哭之声,这两天一夜的行军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冻毙而死,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冻掉的手脚,冻伤了躯体。沿途的道路上,只有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冰雕,叙述了这场雪夜行军的惨烈。
众人无论是天子妃嫔、官吏眷属,还是内侍宫女,大都是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般惨烈的场面。寒风之下,不分贵贱,因此冻死的贵人也不在少数。望着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前途未卜,生死难料,除了哭泣,又剩下什么呢?
黄明远也不让人去阻止这些啼哭,众人心中有火气,有悲愤,有愠怒,还有哀求,这些东西不释放出来,会在军中形成一个定时炸弹的。
此时黄明远一边联络张掖郡官府,给大军提供给养,一边带人巡逻戍卫,防止出现异常情况。
到了快傍晚,黄明远才将巡逻的重任交给杨义臣,返回了营帐。
黄明远忖度,众人歇息了一个下午,算是勉强缓过劲来。而且看起来风雪将要减小,今日在此宿营一夜,等到明日天亮,再返回张掖。
众人毕竟不全是军队,身娇体弱,难以长途行军。若不是对生的渴望,众人早就倒在了前进的路上了。
进了营帐,帐内正烤着火,黄明远搓搓手,勉强暖和起来。张掖郡紧急给西巡队伍送来了几千斤木炭,供众人取暖。以黄明远的身份也分了几十斤。
黄明远将大氅交给长子维扬,然后坐在了火堆旁。
“这两天我顾不得你,身子骨可还行?”
黄维扬说道:“爹爹放心,这两日我都跟在晋王身边,沿途行军都有马车,因此虽然寒冷,倒还撑得住。倒是爹爹在外面领兵,要注意身体。”
看儿子没事,黄明远放下心来。黄维扬跟着晋王杨佶,倒是吃不了亏。
黄维扬今年虚岁八岁了,这个年纪在皇家也算是半大小子,要经事了。而黄明远也不把儿子当做小孩子看待。
“这次出巡幸亏没带你母亲。”
虽然很多官吏跟着杨广出巡,允许带家人同往。但杨广天南海北的出巡,这时代医学条件又不发达,极易出现水土不服的事情,黄明远可不愿家人冒这个风险。因此每次跟随杨广出巡,从不携带家人。
这时黄维扬乖巧地给父亲取来了一碗热汤,黄明远接过一饮而尽,腹中也一番温热。
父子二人围着火炉坐下,黄维扬问道:“爹,咱们还得多久能到达张掖城?”
“这里离着张掖城还有几十里,还得一日。”
黄维扬不解地问道:“现在风雪怒吼,咱们为什么不尽快赶往张掖城,到城中躲避风雪,还要在这里临时宿营呢?”
黄明远说道:“虽然张掖城近在咫尺,但这两日的连续行军,却也耗尽了众人的精气神儿。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一味地求快求全,反而可能使自己筋疲力尽,很多时候,磨刀方不误砍柴工。”
黄维扬点点头。
黄维扬又问道:“父亲常在军旅,理应晓得,侦察敌情,料敌先机。行军亦如打仗,却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
黄维扬实在不解,父亲难道明知会大雪封山,还选择一路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