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虏难测,左实右伪,声东击西。”————————【乞修战船札子】
时间退回到大战之前,袁绍开拔十数万军民南下与皇帝会战,同时也针对正遭受敌将张辽袭扰的侧翼,派出了升任偏将军的张郃赶赴邺城。
张郃为人善机变,用兵不拘常法,在南下支援的同时也打听到了魏郡的消息,当时魏郡正面临着南、东南两个方向的敌军。南面的是寇将军张辽、河内太守诸葛玄率领的兵马一万五千余人,东南面则是扬威将军樊稠率领的万余部众。
捕虏将军蒋奇兵马只有一万,加上城中守军才两万不到的兵力,慑于两面之敌,蒋奇当即放弃内黄等外围防线,全力防守重镇邺城。这个计策太过保守,从一开始就遭到监军都督沮授的批评,但此时魏郡做主的不是他,而是袁绍钟的三子,冀州牧袁尚。袁尚受到袁绍的影响,对沮授持有怀疑的态度,所以使沮授备受拘束。
张郃在分析敌我势后,果断提出声东击西的策略,他在呈报袁尚的书信中指出:“张辽虽强,然兵马泰半皆为河内郡兵,而樊稠麾下皆凉州旱卒。若需破敌,应先布疑兵于城外,顿张辽之军,再合兵南击。将军蒋奇先已撤出内黄,樊稠必难料我等复至,故不设防备,易为我军所乘。”
这个建议一出,很快得到沮授、审配等人的一致同意,于是袁尚派尹楷、韩范二将严守城防,部将梁岐出营伪装蒋奇虚张声势。蒋奇则带领数千步卒,与张郃合兵一万多人星夜南下,在内黄县北处的洹水边遇见了樊稠麾下校尉杨昂,杨昂当时正率领前锋领兵渡河,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知。
“杀!”张郃率先带领数百骑兵突阵,这是他当从公孙瓒余部招降的一批突骑,人数虽少却骑术精良,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阵前,将犹在半渡、阵型未列的敌军一冲即溃。
杨昂大骇,顾不得组织兵马抵抗,匆忙转跳回浮桥上,不住的喝令后撤。河岸边已聚集了三千多人,主将一逃,余众皆无抵抗之心,有的下意识的转往回跑,在浮桥边踩死淹死无数;有的聪明些沿着河岸往两边跑,张郃也不去理会,他独率骑兵在军阵中左右冲突,后密林里影影绰绰树起无数旌旗,喊杀声不断,似乎藏有数万兵。
张郃立马河边,遥见杨昂在河心催促前面的人快些走,于是信手取下鞍上雕弓,搭箭引弦。此时他与杨昂相距甚远,很难中,他这一箭也只是威慑为主,结果劲力十足,一箭钉在杨昂后的木桩上。杨昂吓了一跳,顾不得离岸尚有一段距离,径直跳落水中,扑通几下游向岸上。
杨昂逃时只看见林中旌旗招摇,又听见后喊杀声不断,还以为敌人主力皆至,等到他踉跄着爬到岸上,惊魂甫定的回头一看,却发现对岸只有张郃那数百骑兵。而他引渡过去的三千多兵马却匆忙间只带了数百人回来,剩下的全被张郃或俘或杀。
就在杨昂忧惧着不知该如何向樊稠禀报时,张郃后的林中旌旗随即分出一部,一支兵马疾行而出,很快走到岸边与张郃一起清理战场。
“快、快随我禀报将军,就说袁军大敌来犯!”杨昂催促呼喝的语气里居然有一丝高兴。
对岸的蒋奇没有让杨昂等多久,立即追着败兵登上浮桥,而这时樊稠也快速做出反应,命人将浮桥拆毁,断了蒋奇渡河的道路。
“对面打着什么旗号你看到没有?”夜里,樊稠黑着脸质问着杨昂:“我军得国家准,分兵而来,是要主持一方军事。而你出师未捷,先败一阵,按军法,我是可以砍你头的!”
杨昂胆战心惊的跪下说道:“将军!是张郃等骑来得太快,在下应对不及,这才败退……还请将军饶我一命,明一战,在下愿效死命!”
“你今就该效死!”樊稠仍有些负气,但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些许,毕竟杨昂为他效力多年,是亲信股肱,又是敢战能战之将,他还舍不得拿他正军法。
杨昂连叩了几次首,忙不迭的说道:“唯唯!此战不利,皆是在下无能,谁知道蒋奇退兵只是诈我,害我军失于防范,有所松懈。还望将军宽恕,再给一次机会。”
樊稠不耐烦的在原地踱了几步,想着他这几年在关东征战,风光无限,几乎亚于朱儁。等到皇帝亲征以后,自己被调去一方。虽然没有如曹那般有明确的任命,但在樊稠眼中,自己如何也比得上才升做将军的张辽了吧?可是如今张辽顿兵邺城,自己本该做一支扭转局势、掌握主动的援军,却被蒋奇的诡计所搅乱!
“蒋奇若是去而复返,那邺城又归谁守御?张文远知道此事么?”樊稠小声嘟囔着,他一时想不清所以然来,索不去想那么远的事,只顾着当下。他冲杨昂摆了摆手,道:“你去盯着对岸动静,彼等既然喜欢使诈,难保不会趁夜泅渡。这一次若是再出了错,你就等着吧!”
杨昂打了个寒颤,匆匆领着军令带人到河边盯梢去了,只见夜风阵阵,乌云蔽月,河水幽暗深邃像条墨色的绸带。对岸的蒋奇、张郃等兵马早已扎下了大营,篝火摇动,帐内灯火点点,再无别的动静。
“阿嚏!”杨昂下午才从冰冷的河水中爬起来,子有些着凉,他命人拿了碗温酒来,一边啜饮一边想着,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水,对岸想搭浮桥都费功夫,哪来的精力会渡河夜袭?樊稠真是想着法子惩罚他。
他一厢愿的认为张郃等人不会渡河,却没想到张郃从不是拘泥常规的人,对方早已与蒋奇拣选精锐步骑若干趁夜色往上游走去。此时正值冬初,秋水渐消,张郃等人很快找到一处水浅平缓的地方,一马载双人,来回渡了两三千人过去。
在后半夜的时候,杨昂突然听见后大营响起震天的喧闹声,他猛地回头,便看见剧烈的火光冲天而起。樊稠所在的大营居然烧了起来,而始作俑者赫然是那一众才在对岸纵横驰骋的骑兵!
“是张郃?怎么会?他从哪里渡的河?”杨昂又惊又怒的说道,他被火光吓得一愣,登时反应过来,这次若还不能将功抵罪,等事后一定逃不过樊稠的军法,那时谁还管这次是不是他的失职?
“都给我杀回去!”杨昂很有底气的大声喝令道,他心里估量着,对岸如果有大规模的兵马调动,自己这边一定能及时发觉。但是却没有,可见这回来偷渡夜袭的张郃麾下并没有多少兵马,而己方还有一万人,只要压住慌乱,立时就能扭转局势!
樊稠也没有将监视敌的任务全部放在杨昂上,他早已嘱咐下去要谨慎防备,熟料还是让张郃钻了空子。幸而只是烧了左营,他还来得及调度全军发起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