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音同至听,殊响俱清越。”【石门岩上宿】
悠扬的琴声在树林间的某处响起,琴音依旧(www.hao8.net)清越悦耳,清风依旧(www.hao8.net)在林间穿梭伴奏,然而少了一人清唱的歌喉,倒更显轻灵飘逸。
扶荔宫主要是用来种植南方佳木异树的园囿,占地虽广,但建筑却不多。由于这里秋季的银杏受皇帝喜爱,上林苑令甚至请少府拨了笔款项,将扶荔宫的几处台阁基址稍稍修葺,以供皇帝随时游憩。
董皇后一行人走在几株枫树下,百无聊赖的赏着枫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眼前这些呆板笔直的木头。皇帝这次说是带掖庭诸人出来散心,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满足宋都的愿望?一想到这里,董皇后内心便嫉恨无比,如今宋都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皇帝流连在宋都宫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饶是宫中新选了一批采女,也仅仅只是将其中一个吴苋封为宫人这还是看在其叔伯吴匡为国捐躯,死在交州的缘故。
长御有些愤愤不平,一边搀着董皇后,一边抱怨似的说道:“瞧她来时一路上得意的样子,不过坐在后面的车上,笑声却能传到前面来!”
董皇后默(www.19mh.com)不答语,她走到一株高高的枫树下,终于像是耐不住性子,停下了脚步,冷冷的问道:“少说些闲话,命你打听的事呢?做了没有?”董皇后挣开长御扶着的手,往旁边轻挪了半步,侧对着长御,长而圆的面容沉了下来,不怒(www.ibxx.com)自威。
她的语气非同一般的冰冷,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常年维持的冷静情绪,隐隐间更是有种杀意,哪怕是初夏的季节,长御迎上董皇后的这道目光后也仍不可避免的抖颤了一下。她迅速的低下头去,语速极快的说道:“殿下的嘱咐,奴婢岂敢不效力的?自从宋贵人有孕之后起,奴婢每天都会过去问候起居,贵人虽的不乐意见奴婢,但也不敢驱逐,奴婢这才得以探听张望……”
董皇后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诉说苦劳,重重的舒了口气,没有言语。在其身后有一名身材娇小的宫女却在此刻迎了上来,主动又体贴的搀起了董皇后的手臂,此人正是郭女王。
只听长御接着说道:“后来,奴婢侥幸寻到一名宋贵人宫中的宫婢,仔细打听了一番。原来在最初,国家与宋贵人敦伦之前,先饮了酒。”
“我本也觉得奇怪。”董皇后静了片刻,终于抬抬手,示意一干随侍宫人往远处散去,直到他们走到视线所及、而又听不到的地方,她这才对长御说道:“陛下昔年曾对本宫谈起,人尚未长成,便着急敦伦,会极大的损伤身体基本。是故本宫与……”她说到这里时,忽的收了口,冰霜似的脸上居然有一丝消融的迹象:“宋贵人比陛下要小一岁,如今却已然怀孕。若非是陛下食言,那就是当晚难以自控,不得而为之。”
她的想法颇有一番自我宽解的味道,当初皇帝与她说好了要等待长成才能夫妻敦伦,董皇后照搬了,如今宋都却俨然推翻了皇帝先前的说法。除非是皇帝故意拿这话哄骗董皇后,不然,就是宋都用了别的法子让皇帝禁不住诱惑,将那番养生的话抛之脑后。
董皇后自然不肯相信是皇帝哄骗了她这样只会让她对宋都愈加妒恨。而这些年的同床共枕,董皇后也算是了解了皇帝不少生活习惯,皇帝不酗酒、不好色、更从不尝试新奇的食物,每隔几天就会在上林苑与一干殿前郎骑马射猎,近年来还找华佗学了五禽戏,每日清早演练不辍。这种种做派,董皇后实在不能不把皇帝所言‘人为长成不宜敦伦’的话当真,是故排出这一点因由之后,能够让皇帝对宋都心起欲念,付诸行动的,必然是有外力作祟。
这个外力,想必就是那酒了。
“陛下极少饮酒,便是正旦大朝受百官朝贺,也是微醺而已。”董皇后疑心道:“当晚究竟是何事,竟然喝成这样?”
“这正是要禀报殿下的了!”长御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她面色不悦的看了郭女王一眼。
董皇后会意,她在心里踌躇了一阵,郭女王这些日子以来甚是聪明懂事,小小年纪,用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贴心。只是她虽是自己家里送来的,但并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还不能断定对方的忠心。想到这里,董皇后留意到长御的脸色,语气一宽,对郭女王说道:“郭照,你先退下吧。”
“谨诺,走了这么久,奴婢刚好想为殿下烹碗茶喝呢。”郭女王很爽快的答应一声,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欲走,似乎对此事不感任何兴趣。
董皇后看了她一眼,淡淡吩咐道:“嗯,多烹一些,陛下常夸你烹的茶好。”
郭女王屈膝行了一礼,步履盈盈的转身退下了。
长御深深地看着郭女王离去的背影,忽然对董皇后提醒道:“此人入宫之前从未听过善烹茶……烹茶一道,还是这几年从高门大族里才传开的,郭照一直在董府,以前如何学得?必是入宫之后,见上有所好,着意专攻此道。此女年纪不大,心计却深,殿下不可不防。”
“我会放在心上的。”话是这么说,董皇后却没有太把郭女王当回事,对方只是一个宫婢,家道中落,纵然有些姿色,但尚未长开,谁还能瞧上她?而当务之急,还是要议论宋都如何魅惑君王的事:“刚才没说完的话,你接着说。”
长御这回不敢卖关子,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奴婢寻到的那名宫婢每日只是洒扫庭除,无法进得内室,奴婢也是许诺了让她到椒房殿来,其这才愿意打听。那碗陛下与宋贵人饮酒,酒不过寻常酿造、量不过一爵,最后却……其中关窍,便在盛酒的酒器。”
“酒器?”董皇后疑道:“酒器有何不同之处?”
“据说那是一只南海产的香螺,足足有手掌大,是宋贵人之父从宫外送来的珍宝。”长御顺着这条线很快便打听清楚,轻声说道:“宋贵人倒是不如何,反倒是其身边的郭采女却珍而藏之,谁也不许碰,往常也不见用过,唯独陛下来的那天便借着庆贺东征大胜的由头用了……这里头就是蹊跷。”
“香螺卮……”董皇后眼中露出些许憎恨,更有一丝贪婪之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