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出神,忽地身边出现个内侍过来传话,她没注意,吓了一跳。那内侍没察觉打扰到了她,只道:“惜墨姑娘,万寿县君求见圣人。”
惜墨平整平整仪态,看清来人是内东门司的,点头说:“知道了,你在这儿等下,我去回禀。”
语毕,便入内去请示。
颢蓁本在读经,听见这话,将经文摆到一旁,消沉的脸上稍稍浮现喜色道:“她来了?快带过来。”惜墨答应着,掀开帘子正迈脚,颢蓁又叮咛:“再叫灶妇预备些吃食。”
“已经嘱咐过。”惜墨别过头呵呵答说,“进屋前就让厨娘做了几楪小菜,还取了果子放在冷水里化,到时一并端上。”然后退下迎人。
去不算太久,惜墨搀着万寿县君郭氏笑吟吟的进来。
方除去翠冠上襦,颢蓁便赶紧让她坐下,把郭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只见她高髻上斜插三四把小梳而无珠饰,上襦亦无华彩,内里一件烟色印金罗襟折枝花纹单衣,下面一条山水纹绫裙。“入冬了还穿的这么单薄,别是钱家轻慢了你。”颢蓁心疼道,“几时回京的?”
郭氏轻声细语的说:“昨儿才到,洛阳那地方也不远,想念贤姊,不就回来了。”
颢蓁点点头,握起她的手问:“在洛阳住的可好?听闻那边是钱惟演祖宅,我一想到钱氏老家都是前朝(吴越国)遗民,必然对本朝心存芥蒂,便一直担心你要受苦。”
郭氏轻轻拍了拍颢蓁的手背,温婉道:“贤姊有心,夫舅(公公①)是去任河南府通判的,没住在祖宅。”说到这儿,又微微笑道:“此前还曾挑选了几样珠钗绸缎送进宫,贤姊收到便该知妹妹生活应当如意。”
“上个月好像是有收到。”颢蓁颔首说,“以后别再送了,宫中不缺,你给自己留着。何况那日有太多事要筹备,我一时不晓得真是你送的,又或钱惟演借你之名,干脆打发去造作所换钱赈济灾民了,好歹都积德到你头上。”
郭氏乐道:“是夫舅是妹妹有何差别,左右箱子都是从钱府抬出来的。”
“自然不同。”颢蓁见自己的妹妹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颇为担忧,耐心解释道:“钱惟演当年与刘美结亲,和章献娘娘成了亲家,一度惹得冯拯厌恶而被贬至河阳。好不容易求得回京任官,却执迷不悟又与咱们家通婚,朝中怨言再生,范讽带头接连参本,搞得他被排挤回了洛阳。九月他就送过一次花腊为礼,十月我若再收,那岂不是留人话柄。”
“贤姊是担心夫舅再被左迁?”
颢蓁笑着摇摇头:“钱惟演这个人阿谀攀附惯了,活该被同侪嫌弃,我是怕你跟着他家没好日子过。”
①舅在宋代同时具有母亲兄弟与夫之父的意思,这一习惯源自氏族时期部落通婚制度,延续到宋代。如《能改斋漫录》有:“及舅与夫皆葬,夫人不得藏骨于其域。”同样,姑也兼具父亲姐妹与婆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