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态度看上去很客气,可毕竟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哪怕一个眼神也看得出来,那摆明的疏远。他已经不在于休休的朋友范围内了。
钟霖沉默。
“小钟,别客气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想到于叔,是个好小伙子。”于大壮朝钟霖竖了竖大拇指,笑得咧了嘴,“比那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强多了。”
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指的是谁,在座的都知道。
大家都不说话,钟霖也有点尴尬。
他放下筷子,目光有些犹豫,“于叔,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谈正事的。”
“知道知道。你嘛,无事不登三宝殿。哈哈,不过,再大的正事,也大不过肚皮事。”于大壮为他倒满酒,“来来来,先吃饱了,再说正事,咱们时间还长。”
钟霖笑了笑,没再说话。
于大壮是这些人里面,年纪最大的。
他身上有些匪气,江湖义气,也有这个年纪的男人该有的睿智,也有别人没有的豁达和从容。他不点明,不会让人难堪,十分坦诚。
钟霖看着有说有笑的他,目光渐渐深邃。
这样的人,会是造成霍仲南一家悲剧的罪魁祸首吗?
他很难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不过,三十年前的于大壮,不是现在的于大壮,“穷**计,富长良心”,人是会变的。
酒过三巡。
钟霖渐渐有了些醉意,心情十分糟糕。
“于叔,有笔买卖,我想跟您谈谈。”
于大壮:“先说,是你,还是盛天?”
钟霖抿了抿嘴:“盛天。”
于大壮摆手,哈哈大笑:“那就算了,算了,一言不发就让人破产的公司,你于叔惹不起,惹不起。”
钟霖皱了皱眉,“恕我直言,于叔,你现在能做的选择,不多。浮城一直烂在那里,对盛天只是一件小事,对你,就是天大的事。我要和你说的,是我现在能为你想到的最好办法,能让你渡过难关。”
于大壮放下筷子,抬了抬眉,饶有兴致地笑。
“说说看。”
钟霖说:“大禹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浮城整体盘下来。”
于大壮哦一声,笑问:“做接盘侠?一片烂尾楼的接盘侠?”
钟霖摇摇头,说:“大禹承包了浮城的土建,而土建是整个项目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剩下的,对于叔,没有什么难度吧?”
于大壮说:“难度大了。我现在可是个光杆司令。盛天能允许我分期付款吗?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付清?还是说,哪个银行会贷给我这么大一笔款项?别扯了!”
缺资金是大禹最大的问题,
钟霖想了想:“价格问题,我会尽力斡旋。”
他说得很真诚,于大壮看了他片刻,慢慢抬起酒杯。
“喝酒。”
如果把浮城整体接过来,确实是能解决大禹燃眉之极的最好办法。虽然说,也有赌博的成分,却是收回成本最有胜率的方法。如果能把盛天的抛售价格压到最低,那就有得赚。
而且,大禹目前的情况,其实比钟霖预测的还要可怕。市场是有连锁反应的。自从浮城搁置,就开始了恶性循环。其他项目,要么黄了,要么拖了,要么遭遇拖款,公司像是被人下了诅咒一样,什么事都不顺,几乎到了分崩瓦解的程度。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于家人的笑话,破产似乎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若是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就放弃了,拿一笔钱走人,生活也不会过得太坏。但于大壮不肯认输。他安顿好家人,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即便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仍然咬牙强撑着,不信邪。
大禹是他的心血,也是他人生价值的体现。如果不能逆风翻盘,他都这把岁数了,哪还有下一次机会?
钟霖今天抛给大禹是,是一根橄榄枝。
于大壮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
钟霖在路边等代驾的时候,碰到了谢米乐。
她应该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穿了条很正式的裙子,长发垂肩,目光凌厉,有点飒。
看到钟霖,她走过来,“能载我一程吗?”
钟霖看了看她背后柴火鸡的大门,“你专门找我的?”
于家人都没有走,她这个时候出来,哪会是巧合?
谢米乐打量他一会儿,淡淡地笑:“聪明。”
钟霖沉默片刻,“我们好像不是很熟。”
谢米乐哦一声,“你以前送过我回家。”
钟霖:“那也不熟。”
“没关系。”谢米乐拎了拎包包的带子,偏偏头,微笑:“多接触几次,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