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之诲笑道:“小庄主年少不懂事,我怎么会稀罕那些寻常东西?若是识时务便早些把大周长公主的行踪说出来,否则这些人全都活不了。”
温苍道:“她早已离开山庄,不知所踪。”
高之诲道:“好,看来小庄主的确是年轻识浅,我便找一个年纪大的教育教育你吧。”
高之诲一把抓住戴萌棠松散凌乱的头髻,拖行了几米,到了温苍跟前,摔在地上,不由分说地一剑刺入他的脊背。
便在此刻,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方才是谁说温家家传武学不过尔尔?”
那声音空灵通透,似乎远在千里之外,又仿佛已近在耳畔。
一阵朔风吹进大殿,众人都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待到睁开眼时,只见一白衣女子已死死扼住高之诲的咽喉。
那高之诲尚未觉察便被掐住命门,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四周兵勇见主将被制住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是柳如烟。
她右手扣住高之诲,左手又上下环了两个圈,将掌力化为指力,由中指经拇指向外发力,对着旁边一施劲道,原本用剑抵住温苍脖颈的士兵便应声倒地。
温苍匆匆施礼,说道:“多谢柳姨出手相助!”
说罢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戴萌棠,喊道:“棠叔,你怎么样?”
戴萌棠眼里,嘴里,鼻子里全部被血掩住,惨不忍睹。
“棠叔!”温苍哭喊着,其声震天。
戴萌棠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看到鲜红的一片,但他心里知道是温苍在抱着他。
“庄主,老朽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是我,是我,都是我……”
温苍道:“棠叔别说了,别说了。”
戴萌棠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可怜我一生葬送在此,不能勘破。是我,都是我做的,我对你不起,所有罪孽只能在九泉之下见到你母亲,向她忏悔认错。”
温苍周身被寒凉之气侵扰着,身子不住地颤抖。
他想到从小到大,父母难得见一面,见面也不过是敷衍几句。他只能自行翻看温戴两家的武学秘籍,不懂之处再去请教棠叔。棠叔于他,虽然名为主仆,情意上却胜过父子。
想到此处,温苍紧紧抱住戴萌棠血肉模糊的头。
“棠叔,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勘破情关?我不怪你,真的,一切只当是命数罢了。”
柳如烟道:“还说这些做什么?你还不为他输真气续命?左右我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还怕什么?”
温苍连忙运功将真气输入戴萌棠体内。
戴萌棠深深提了口气,将真气吊住,说:“不,你不知,你不知我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你父亲自与你母亲成婚之后,起初他日日在柳树林中练功,与你母亲聚少离多,可是时间久了却日渐恩爱,我心里便不是滋味。有一日,我凑巧听到他们二人在房中谈话,似乎是讲你父亲早前养了一个外室,求你母亲应承纳进门来。我一听到此处便犯了痴病,热血上涌。你母亲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又有神仙一样的相貌。他得到你母亲还不满足,竟然还要纳妾?更惊奇的是你母亲竟然答应了。我不能眼看她受此奇耻大辱,我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于是我趁你父亲高兴之时偷偷对他下了戴家秘传的酥筋腐骨散,再将他杀害。你母亲本来想要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可是最终还是看在年少相识的份儿上,没用全力,只是一拳打断了我脸上所有经脉,我也一夜间生出了白发。从此,你母亲除了为保玲珑山庄偶尔配合做戏以外,几乎足不出户,每日焚香祈祷,希望你父亲早日往生极乐,也无日不愧悔自己不能狠下心肠,替他复仇。十年来,她都不曾正眼看过我,也没再亲口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这是在对我处刑,这比杀了我还让我痛苦。后来我渐渐难以忍受这漫长的刑罚,我想让她看见我,需要我,我就故意设了圈套引得温黛上钩……是我害死了你母亲和妹妹,是我,是我……”
戴萌棠说了这许多,已将真气耗尽,再也无力支撑下去。
温苍语带呜咽,说道:“棠叔,别说了,歇一会儿吧,闭上眼睛,睡着了就不疼了,马上就又能见到我娘了,你不是想再见她吗?有什么话你亲口跟她讲罢……”
戴萌棠缓缓地盖上了眼皮,合上了那道猩红的缝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温苍突然觉得这人世间从此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便是立时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大殿之外突然杀喊声震天,猛烈一如山风的呼啸。
高之诲道:“援军上山了,你们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还能保得一具全尸。”
柳如烟怒喝道:“便是立时死在这里,也要先杀了你陪葬!”
说罢又对温苍道:“好孩子,今日我们就大开杀戒,大不了力竭而死,与玲珑山庄共存亡,何如?”
温苍放下戴萌棠渐渐冰冷的身体,起身说道:“不错,既然天要亡我,那便在今日与父母双亲相会于地下吧!”
“柳前辈,温兄,且慢!”
柳如烟和温苍循声望去,来者正是庾遥和幼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