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将小妙摘来的花朵,一根根的插在了瓶子里。
夏日的花朵儿,开得格外的娇艳。
阿滢柔润的黑眸之中,却不觉透出了几许的深邃。
这蔺家的人,是既清贵,又干净,连去报复出口气,都似污了他们。
偏生自己是心思狠的,又爱计较,针尖大的心眼儿,不依不饶。
既然蔺蕴之拿了药给自己,她自会如此行事。‘
吴桐月心里也盘算,她鄙夷孙绍恩,这个孙绍恩当真是不知轻重。合离也罢了,蔺萱不是都同意了,何必故意人前,弄得这般没脸呢?闹得蔺家颜面全无。蔺蕴之面子下不去,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孙绍恩,可是生生要把妻子给毁了。
但凡蔺萱柔弱一点,挺不过来,只怕就拿起剪刀寻死了。
退一步讲,便算蔺蕴之不计较,元郡裴郎也不是什么好相予的。
吴桐月眼珠子转转,不觉好奇,好奇阿滢是否在替裴楠铉做事情。
不过话儿到了唇边,她也是说不出口,一颗心似轻轻的跳了跳,流转几许思索。
阿翁说了,笼络住谢娥这个谢家女儿,折腾一下孙绍恩也无妨。
不过纵然是如此,吴家也是绝对不能将事情做得太过了。
毕竟,倘若真出了什么事,那么身为商户的吴家,必定会是最容易背锅的。
如今,倒是无妨。
吴家真金白银的给孙绍恩开铺子了,银钱是花出去了,难道还能白给。拿孙绍恩祖传的宅子,签字充作抵押,天公地道!便算是告去官府,那也是没话讲。吴家收取的利钱,自然并不贵的。毕竟如今牧乡侯,打击高利害人,吴家也犯不着做这个。
若孙绍恩经营得当,不但能保住宅子,还能借着吴家借来的银子,赚钱发达。
可这孙绍恩,只怕也是没这个机会了。
吴桐月也打听过,孙绍恩这个人,很是夸夸其谈,并不肯正正经经的做事情。
再者做生意的,无不是积少成多,要会算计,决不能散漫使钱。
服侍孙绍恩的伙计略略一打听,便知晓孙绍恩极爱穿戴,对银钱不上心,花钱如流水一般。
那么结局,自然也是可以预料的。
孙家的宅子保不住,而这个药铺,也自然经营不下去。
一个人如果连祖宅都没有了,居无定所,那便好似无根的浮萍,实在也是可怜无比。
耳边听着阿滢脆生生的说道:“可别做什么不好的事儿,免得别人知晓了,还真以为有人对孙医师存了什么坏心思。”
吴桐月也放下心,她还真怕阿滢提出些非分的要求,让自己不好拒绝呢。
如今看来,阿滢年纪虽小,却也是很沉得住气。
看来行事,也很有分寸。
“不过孙郎君既然自认医术高明,我们无妨,帮他一把。”
阿滢冉冉一笑,漆黑的双眸流转了一股子算计的光芒。
“我是说,真正的帮他一把。”
吴桐月竟被这漆黑的眸光,扎得心中似微微一刺,仿佛这双少女的瞳孔之中,平添了几分尖锐之气。
吴桐月忍不住温顺垂下头来,心中一乱:“还请娥姑娘明示。”
“孙郎君既然自负医术高明,那么那些平庸、寻常的病症,他大约也瞧着没意思。这世上,有些病人,本便是恶客。寻常大夫避之唯恐不及,可有人,若为扬名,为牟利,也许便会自命不凡,去试试。当然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绝对没有人逼孙郎君——”
吴桐月抬头:“娥姑娘的意思是?”
“就是找个机会,在孙医师面前提一提,好像,不经意那般提一提。如果他真动了心,再给他搭路,为他引荐。”
就是让孙绍恩走险路。
孙绍恩的弱点便是自以为是,将自己个儿瞧得也是太高了。
吴桐月放下心来,这倒可以!
这些事情没凭没据,再说是他孙绍恩自己要走险路的,怪不得别人。
而吴桐月也不觉意味颇深的瞧着阿滢。
和阿滢一块儿来元郡,吴桐月已然知晓阿滢的厉害了。
想不到阿滢年纪轻轻的,心思比她想的还要深。
所谓软刀子,杀人不见血的。
正在这时候,崔氏身边的贴身婢女碧桃过来,请阿滢过去。
碧桃虽然是个婢女,却到底是崔氏身边的人,一向都是有眼力劲儿的。
如今眼见阿滢这里的吴桐月,不觉暗暗皱眉。
谢家的郎君、姑娘,个个都是清贵尊贵,结交的都是些清贵的人。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娥姑娘出身芜郡,身份卑微,也还罢了,居然还这样子的性子,竟不知晓收敛,竟然这般张扬——
这一个商女,居然就已然请入谢家。
只怕在此之前,没哪个姑娘将商女请入自家闺房的。
太不知分寸,太可笑了!
碧桃心里,也经不住升起了一股子的鄙夷之情。
在碧桃看来,阿滢就是太自卑了,上不得台面,在谢家姑娘那里找不到存在感,所以宁可和商女厮混。
吴桐月慌忙起身,甚是尴尬。
碧桃虽没说什么过分言语,可是吴桐月身为商女,自是会察言观色,她也是一下子就瞧出来碧桃对自己的不喜!
世家贵族,连个婢女,都对她如此不屑。
身为商女,吴桐月居然没有多少愤怒,反而自惭形秽。
她赶紧说道:“娥姑娘,那阿月便先告辞了。”
阿滢将一切尽收眼底,也不过轻轻的点点头。
她随手抓了把瓜子,磕了一颗,脆生生的说道:“阿月,多谢你了。以后呀,你常来这儿玩儿,可别把谢家的门槛,看得太高了。”
吴桐月有些感动,却不敢接话。
碧桃是真有些怒了,所谓世家尊荣,她也是有荣与焉。虽然,碧桃也只是个丫鬟,可是她以侍候一个贵族夫人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