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风觉得很郁闷,自从南鹰告诉他这两个字的意义,他尚是首次感觉自已很郁闷。10天前他带十名武技高强的手下随南鹰一齐出山,原本都以为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均是战意高涨,满腔豪情。不料刚刚出山,南鹰便宣布此行第一个目的地是洛阳,不许询问具体任务,同时一路上都要以特训方式行进。
第一种特训是野外生存,高风等11人均要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不带饮水和干粮,dú lì翻越几十里的山区,训练时间三天。
开始一天还好,众人凭着体力充沛,又身怀武艺,一路上披荆斩棘,倒也应对从容,一天就狂奔了近一半的山路。第二天麻烦就来了,首先是肚子饿得架不住,跟着就是喉咙干的要冒火,力气也渐渐用尽,众人这才省悟,顾不上再赶路,到处开始觅食寻水,很快就有一个倒霉的小子因喝了污水上吐下泻,被迫退出训练。跟着又有一个小子饥不择食,上树掏鸟蛋,却因饿得头晕眼花,不慎扭了腿。
南鹰早有准备,他跟“龙”学习医术rì久,已经很有几分造诣,随手采几把草药就将他们治得七七八八,一通臭骂后命他们二人相互扶持,缓缓跟进。
第三天却是乐子更大了,二人因干渴晕倒,一人被毒蛇咬伤,其他人也如残兵败将,东倒西歪,只有高风咬牙苦挨到距出山几里处,终于力竭,11人竟无一人完成训练。
南鹰先是以急救之法处理了蛇毒,又以清水将晕倒的人救醒,见众人满面尘土,眼泪汪汪,再加衣服破烂,简直形如乞丐,只得让所有人原地休整。一天过后众人才慢慢恢复,被蛇咬伤的人因南鹰救治神速,也已行动如初。
南鹰又用一天时间教授众人在山中引火、觅食、寻水、夜宿、观天、急救等诸多本事,并亲自带着实践了一次,这才使众人如梦方醒,叹为观止,至此已经过去了5天。
考虑到众人体力消耗过大,又有几个伤者,南鹰干脆在山里住下,安排第二项训练是手语,终于让众人又获得了一天喘息的时间。
见到众人如蒙大赦,南鹰也不禁叹息,看来自己有点cāo之过急了,于是安排第三项训练-----侦察技能训练。
这侦察技能训练倒是不太费体力,但却是一门jīng深的学问,包括了侦听、捕获、测算、外形伪装、隐蔽气味等诸多技术,再加上之前教授的手语,方能协调运用。
高风等人虽是听得如痴如醉,但一时半会哪里能够全部掌握,均是记了前面却又忘记后面,头大如斗不说,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这次南鹰却是再不通融了,只要一人出错,全队集体受罚,出错一次所有人均做俯卧撑200个。众人叫苦不迭之下,只得相互严密监督。
又过了5天,南鹰终于宣布全队勉强合格,可以出山了。
众人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群山,回想10天来的悲惨际遇,均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从内到外脱胎换骨。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众人徒步疾行数里后,南鹰又宣布开始测试训练成果,所有人伪装潜伏在官道两侧十步之内,方法不限,时间半天,凡被路人发现者将会被“活活玩死”!
众人怪叫一声,顿作鸟兽散,有人挖掘地洞潜入其内,有人攀树隐于枝叶,有人浑身挂满枯枝烂叶卧于深草,最绝的是一个小子跃入一个臭水塘,全身沉在水中,只以口含芦管呼吸。总之没一会功夫,路边再找不到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高风隐藏在路边不远的一处草垛中,时间一长渐感呼吸困难,手足酸麻,但一想到南鹰层出不穷的整人手段,却哪敢稍动。
高风心中郁闷不提,南鹰现在却很开心,这帮小子虽然适应能力稍差,但都身强体健,又有武技基础,最难得的是个个心眼活络,竟然可以举一反三,很多奇思妙想连南鹰也是心中暗暗赞叹。
他舒服的靠在一棵大树下,微闭双目,嘴里叼着一根清新的草根,不禁想到,也许有一天这些小子都能超过自己也不一定。
一丝微微的颤动从身下传来,南鹰立时如猿猴般弹起,闭目以耳贴地,脑中却清晰的勾勒出数里之外,有数十骑狂奔而来的影像。
他发出两长一短的尖锐鸟鸣后,迅速攀上身边的大树,隐藏好身形,这鸟鸣正是他向高风等人教授的“原地待命,不得妄动”的暗号。
稍顷,约70余骑远远奔来,南鹰运足目力望去,心中微微吃惊,这些人均提刀挂弓,大多数人身着奇装异服,显然不是汉人。
那些人渐渐奔近,为首一个异族大汉抬起右手,整个马队立时全体止住,竟然个个都是骑术不凡。
只听那异族大汉cāo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向身边一个汉人问道:“李兄,你能确定那些汉人会从这条路走吗?”
那汉人微笑道:“强兄尽可放心,我已查清,他们顺汧水返回武威,此乃必经之道!”
那异族大汉沉吟道:“他们的人数可以确定吗?我们此次匆忙赶来,来不及抽调更多的人手!会不会拿他不下?”
那李姓汉人笑道:“你更可放心,他们人数虽然不少,但能战者不过二十余名护卫,其他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以强兄的武勇,再加上我们两方的数十名善战武士,灭他们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他jiān笑道:“更何况我早已侦知,前方二十余里便有一处险要山口,我们可事先埋伏,待他们来后,以逸待劳,当一举破之!”
那异族大汉仰天大笑道:“好!全靠李兄部置了,事成之后,我们将那些财物对半平分!”
说罢以胡语大吼几句,手一挥,众骑士发出兴奋的呐喊,一齐向前奔去。
待他们远去后,南鹰轻巧的从树上一跃而下,发出紧急集合的鸟鸣,众人纷纷现出身形,围拢过来。
高风来到南鹰身侧,神态凝重道:“长官!看来这是一伙氐汉勾结的马贼!准备要打劫一帮汉人商队!”
南鹰奇道:“氐人?这里怎么会出现氐人?”
高风解释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是武都郡和三辅交接之处,此处地理复杂,群族汇居,多年以来常常有羌人、氐人来去如风,打劫过往商队。十年前,护羌校尉段颎以雷霆手段,征讨各胡族部落,杀得他们是魂飞胆寒,闻段将军之名无不退避,这里的治安渐趋好转,然二年前已任朝庭太尉的段颎被司隶校尉阳球诬陷冤死于狱中,这里的羌人、氐人无人压制,渐渐已有重新为祸之势,听说很多百姓都饱受荼毒,苦不堪言!”
南鹰怒道:“nǎinǎi的,这段颎也是够窝囊,竟然就这么死于宵小之手,却是连累无辜老百姓饱受荼毒!难道朝庭就没有别的良将了?”
高风嘴角浮出一丝苦笑:“长官可曾听说过凉州三明?”
南鹰一愣道:“什么三明志?”
高风眼望远处,露出一丝敬慕道:“凉州三明是指同为凉州人的三位良将,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此三人,在对羌战争都有过很杰出的战绩,在羌人中也都很有威名。但这三人作派风格却又不尽相同,皇甫规、张奂二人素有清廉刚正之名,主张招抚羌人,而段颎手腕强硬,力主剿羌务尽,同时因他依附宦官,又与皇甫规、张奂二人交恶,名声却是不佳。”
南鹰大感好奇:“哦?这段颎既然军功赫赫,却为何要依附宦官?”
高风叹息道:“不依附又能如何?全是为了生存,当今朝庭的大半财权和人权均由以宦官执掌的中朝把持着,若是关系弄僵了,说不定连军队的后勤都无法正常供应,还谈什么打胜仗?”
南鹰呆了半晌道:“这倒也有几分理由,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这凉州三明志后来如何?”
高风气道:“不是三明志,是三明!”
南鹰抓头道:“对!三明,你接着说!”
高风摇头道:“这三位现在都已故去了!皇甫规、张奂为人正直,仕途却是崎岖,都已先后病逝,而段颎虽然官至三公中的太尉,却是自杀于冤狱,真是可悲可叹!”
微微一顿又道:“三明逝去,朝中再也找不出威震诸夷的名将,再加上三明的一些旧部心生怨愤,不但消积军事,甚至还与一些羌人部落暗中联络,准备相机起事!如此一来,那些原本就蠢蠢yù动的羌人、氐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凉州一带危矣!”
南鹰听得心中一跳,暗思道:“这只怕就是rì后董卓之乱和李郭之乱的根源了!”
突又好奇道:“阿风,你却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高风笑道:“长官,你莫忘记了,我们如今居于何处?虽然深山隐居,但为生存安危大计,身边之事总是要知道一些的。因我曾为军中斥候,是以谷主常常命我出山探听消息,知道这些又有何奇?”
此次轮到南鹰叹了一口气道:“又是生存!人人都是为了生存!”
他眼中寒光一闪:“阿风,你几次提到这生存二字,倒是点醒了我!”
说着心中杀机陡升,环视众人道:“兄弟们,我们辛苦训练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人,是为了生存!今天若不除了这帮氐汉贼人,明天说不定他们就会危害到我们!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众人见他杀气腾腾,无不凛然,同时也被激出血xìng,齐声吼道:“杀光他们!”
南鹰嘴角流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好!兄弟们跟我砍人去!”
淡淡的夜sè已经笼罩大地。
南鹰和高风从一处大石后微微探出头去,望向不远处的山谷。
高风沉声道:“定是此处了,我们步行而来,而他们仗着马快,必早已埋伏停当!却不知道那倒霉的商队何时到来!”
南鹰眯着眼观察道:“不会太久,不然他们绝不会如此急急而来!你没听那氐人还担心人手不够吗?”
高风担心道:“长官,你真准备以我们十几个人去干掉他们七八十人吗?”
南鹰斜眼瞧向高风道:“怎么?你小子怕了?”
高风摇头道:“我倒不是怕,只是其他兄弟能胜任吗?万一出现折损……?嘿,长官休怪,我只是凡事喜欢从最坏处考虑!”
南鹰深吸一口气道:“阿风,你给我记好了!要相信兄弟们的能力,你们训练了这么久,汗水不会白洒的!”
“还有!”南鹰眼神转厉,“我是你的长官,而你是他们的头,如果连你也瞻前顾后,兄弟们很可能会在行动中因为丧失信心而白白牺牲!他们现在一定也很紧张,也一定在注视着我们。”
高风浑身一震道:“阿风受教了!”
他侧头望向南鹰,但见夜sè漆黑,南鹰的一双眼睛却亮如星辰,绽放出镇静和自信的神采。
他不由叹道:“长官,为何你会这般冷静的?”
南鹰沉默了一会道:“经历多了就会这样,习惯了!”
高风倒吸一口气道:“长官杀过很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