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巍巍的直起身来,拱手道:“南鹰扬,大恩不言谢啊!无论成败,你都是我曹家的恩人!”
“一万万钱?折合市值,便是万金啊!”灵帝的眉毛一扬:“早就听说曹嵩这个老东西赚钱有道,可是没想到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万金!朕真是低估他了!”
“南卿的意思呢?”灵帝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莞尔一笑:“既然你为了此事立即进宫见朕,只怕是有了成全之心?”
“陛下容禀!”南鹰来此路上早已打好腹案,不慌不忙道:“倒非臣弟有意为其开脱,只是那曹cāo并无谋反实证,仅凭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便予以严惩,只怕过于牵强了!”
“听说那曹cāo是中朝大员之后,其本人也算是一名干吏,不如从轻发落!”南鹰盯着灵帝的脸sè,慢慢道:“曹嵩肯拿出这么多钱来捐赠朝庭,若不投桃报李,似乎也说不过去?”
“朕是很缺钱,可是若那曹cāo确是天干地支的jiān党又如何?”灵帝皱眉道:“那么岂非纵虎归山?得不偿失啊!”
“他是天干地支?陛下不是都说了:并无证据!”南鹰微笑道:“何况天干地支的那些贼子反谁?反陛下还反中朝,曹cāo身为中朝之后,岂非是自掘坟墓?”
“恩!有点道理!”灵帝的手指轻轻在龙几上叩动:“若他真是天干地支,便不会回信拒绝王芬的谋反之举了!”
“陛下说得是!”南鹰趁热打铁道:“如今黄巾方定,凉州叛乱又起,不但人吃马嚼要用钱,各地百废待兴仍然要花钱,这万金可是一笔巨款啊!能养活多少忠于陛下的将士,又能救活多少嗷嗷待哺的灾民?”
他顿得一顿,才道:“这里头孰轻孰重,以陛下的睿智圣明,当然比臣弟看得更加透彻!”
“好!”灵帝终于开口道:“就依南卿所议,此事由你来办!”
“好个曹cāo,一条贱命竟值万金!”灵帝突然微微一笑,自语道:“还真是万金之躯啊!”
“呸!他算狗屁?”南鹰腆着脸道:“万金之躯只能用在天子身上,他也配?只不过是蒙着陛下宽仁驭下的天恩和海纳百川的胸怀,才有机会花万金赎回一条狗命罢了!”
“有点意思!”灵帝眯起眼睛,醺醺然如饮美酒,欣然道:“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朕定然当他是阿腴奉承之徒,但从贤弟口中说出,朕听得却是舒坦呢!”
“不过,这事仍然要好好计议一番!”他突然又皱起眉道:“朕可不能无故收受臣子的钱财?又不能公开说是为曹cāo赎命,总要有个由头才好!”
他站起身来,在龙阶上来回踱了几圈,突然目光一亮:“曹嵩不是之前说,想要买太尉一职吗?好!朕便准其所请,以万金,买太尉!”
“就这么办!”灵帝心中一定,立即灵思泉涌:“再关曹cāo几rì,待他爹交钱上任后,便可以放出来了!但是也不可不罚……恩,保留其骑都尉之职,削去全年俸禄,再禁足半年闭门思过!”
南鹰听得目瞪口呆,灵帝却猛然兴奋起来,他不停的来回踱着,口中飞快道:“这倒是一条生财之道啊!此次涉案人员如此之多,若有大半人能拿出钱来,朕何愁军资不足国库不丰?而且这些人大多杀之太过,纵之太轻!就罚得他们倾家荡产,才合了朕的心意!”
他猛然止步,向南鹰道:“南卿你又立一功,那便是点醒了朕,如何对待那些心怀叵测之徒!这些人无君无父无仁义,没心没肺更没胆!头脑中想得都是什么?是自己,是家族,是金钱土地!”
“嘿嘿!什么都想,就是不想如何忠君报国!”灵帝yīn冷的笑声传遍殿上,令南鹰遍体生寒:“那么朕就打在他们痛处,挖在他们心头,吸干他们血肉!”
“陛下!”南鹰颤声道,他心中一阵战栗,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难道自己才是灵帝卖官鬻爵的真正幕后推手?
果然,只听灵帝沉声道:“南卿,你继续办理此案!凡查出真凭实据的,杀!家中所有财产,抄!查不出多大问题的,令他们至西园买官,当然,这个价钱嘛,要放足他们的血!”
他冷冷一笑:“不仅如此,朕要全面放开卖官之制,所有在任官吏,都要支付一笔钱才能继续履职,升职或是调任者另有其价!”
传说中的历史终成现实,南鹰如殛雷击,骇然高呼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灵帝惊讶的向南鹰望来:“这岂非是当初你与贾文和共同向朕提议的?朕只不过是打算将之拟出一个针对所有官吏的章程罢了!”
“这个,这是不同的!”南鹰心中急转,口中勉强辩道:“当rì我们如此提议,只是针对一部分可能是jiān党的人,想利用其急于入仕的心理诱其入瓮,如今陛下怎可针对天下万吏……”
“不必多言了!”灵帝首次露出不耐之sè:“如果南卿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目前军需和赈灾的巨大钱粮缺口,朕立即打消卖官的念头,你有吗?”
南鹰猛然住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他才无力道:“可是陛下还记得吗?当rì你我纵论治国之道,都认为治国在于先治吏,而后宽民。若是官员们只能花钱买官,那么他们定然会将损失从百姓身上千百倍的强索回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还长以往?如今江山就已处在危亡之际,朕必须权衡利弊!”灵帝的面上闪过犹豫之sè,终于挥手道:“先渡过这段最为紧迫的rì子!若是今后天下安定,朕自当停止卖官!”
他见南鹰仍然开口yù言,拂袖道:“贤弟,朕从来没有拂过你的面子,只是此次不行!”
“除非,你想坐看朕断送江山!”灵帝一向柔和的声调中突然隐隐透出一丝森然,他一字一字道:“你愿意吗?”
这四个字仿如四块巨石,狠狠的压在南鹰心头,堵得他眼前一黑,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