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以南,雨季开始了。
寿州城附近,一片烟雨蒙蒙,城池、江河、山林、村庄,都笼罩在雨雾里,影影绰绰的。
“呼……”,城池里、城池附近的军营里不时传来战马打响鼻的声音,若是在寻常天气,战马在奔跑后打响鼻是常有的事,那是马匹将奔跑时窜入鼻腔的灰尘除掉的一种自卫手段。
但在眼下,在宁静的雨幕中,战马突然大面积开始打响鼻,则只有一个原因。
马匹感冒了。
一时,无论城里城外都有些烦忧。
黄得功从八公山出来后,需要越过东肥水进抵寿州城下,为了就近竟取用水源,他的大营自然依托东肥水设置。
而寿州城却是夹在东、西肥水之间建设的城池,两条河流在城池附近汇合后成为肥水,最终向北汇入淮河。
除了两条肥水,在城池以南大约几十里的地方,则是由于两条肥水在历史上大肆泛滥造成的大面积的沼泽地,后世治理后称之为瓦埠湖。
黄得功扎下大营后,位于八公山与东肥水之间的浮桥并没有拆除,打的主意自然是一旦不敌,自己还有窜入八公山以及向东越过淮水东去的意思。
可惜的是,这座浮桥在一夜之间被瀚海军破坏了,被南下的朱克图军团破坏了,那之后,朱克图军团就在东肥水东岸、八公山脚下扎下大营。
而姬甲杰部抵达后,则在寿州城西、西肥水东岸扎下大营,并没有进入城内,一开始,黄得功眼见彼等人马不多,还派出大将常进功阻止彼等扎营,不过却被出城的萧阿林三千骑一个突击便打得大败,那是黄得功抵达寿州后打的第一个仗,在不到一个小时里,号称明朝大将常遇春后裔(庶支)的常进功大败,最后顺利回到黄得功大营的不到一半。
当时黄得功是这样想的,“自己以五千骑去骚扰对方扎营,那时,无论城中还是城外,敌人的骑兵都不会超过己方,常进功是本侯麾下骑兵猛将,就算不敌对方,也能全身而退”
没想到却迎来了一个大败!
常进功回到大营是这样对黄得功说的,“侯爷,不用想了,我是从辽东过来的,参加过好几次辽东大战,见识过建奴的骑兵,这蛮贼骑兵都是高头大马,骑士都悍勇无比,更兼装具惊人,又有火器配合,战力还在那建奴之上,别说末将了,就是您的家丁队也讨不了好,赶紧想辙撤退吧”
此时龙亢集的战事尚未展开,黄得功虽然打消了再一次让儿子黄维明进攻姬甲杰部的想法,不过却并没有撤退,他在等待刘良佐那里的消息。
几日后,江淮地区的雨季来临,黄得功部的粮草只能支应三日了,却迎来了一个让他如雷轰顶的消息。
刘良佐、高杰大败!
虽不知牟文绶部的消息,不过牟文绶在四镇中虽然威望最高,那是因为他是军中老将,擅长统兵,战力却最多与刘良佐相似,还在高杰、黄得功之下,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随着朱克图部在东肥水东岸扎下大营,黄得功一颗心也与那雨水一样,瞬间便凉透了。
黄得功大营。
四十岁的黄得功端坐在大帐中间,只见他身材中等,却异常雄壮,阔面长须,紫堂面皮,此时一对粗大的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醒目的“山”字,第一场大雨结束之后,时下的气候稍稍凉快了一些,不过他面上的汗珠依然清晰可见。
他的左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骨节粗大的右手紧紧握着他的随身武器——一根重达十五斤的铁鞭,与寻常铁鞭不同的是,棱角突出的铁鞭首部却是一个枪锥,显见得这根铁鞭可砸可刺,是多用途的武器。
大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还是淮上老酒的味道,仔细看时,原来黄得功身边一张矮几上正放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酒坛子的封泥早就拍掉,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坛子旁边放着一个大碗。
这就是身为靖南候黄得功的独特之处了,他目不识丁,在思考问题以及对敌时常常以酒来刺激自己,喝得越醉,想问题越清楚,战力越强。
在与张献忠在桐城大战时,当时号称在张贼老营号称八大义子之一、战力还在艾能奇、李定国之上的张爱国先是一箭射中黄得功的左手,黄得功眼看就要被他生擒,没想到他当场喝下一皮囊老酒后一鞭隔开了张爱国势在必得的一击,还顺利逃走,然后又设伏擒获了张爱国,大败张献忠最后的精锐,将其彻底逐出南直隶。
张献忠的八大义子中,战力最强的黑沙死于左良玉之手,张爱国又被黄得功所擒,如今便只剩下四个了,这四个倒是一直活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