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武冷笑:“土城有没有援军,我能不知道?毅字营守西侧城墙,金城大营和鸦山大营在木城西面,如果有一个人影甚至一缕烟,我们毅字营必然第一个知道。一个半月,我们连援军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管骧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皇太子派了第三团和二十五团一起救援,由安远将军李存义亲自带兵,在路上与犬夷大军厮杀数日。”
张孝武大叫:“我沿着佳澜河向西走了数日,路上别说遇到人了,就是大军的脚印都没看到,什么狗屁援军!”
管骧哂笑一声,其中是非曲直,他自然不甚明了,可他却知道,这二十七团全军覆灭的罪责,必须又一个人去承担。要么是石敬,要么是太子爷,对于皇上来说,孰轻孰重便不言而喻了。大概石敬返回龙都,应该不需要解释,便会被下狱关押吧。但听说石敬乃张党,左丞相张宽必定会力保此人,只怕石敬的到来,会引起龙都城内一阵血雨腥风。
又过两日,大概石敬抵达木城了,张孝武早早地醒来,在房间里做了二百个俯卧撑和五百个仰卧起坐热热身,觉得精力非常旺盛,今天就能出去了,心情好了许多。但他希望见一见石敬,甚至他会给石敬作证,证明土城战败,并非石敬原因。
等了许久,管骧终于来了。
张孝武上前问道:“石将军在哪?他来给我作证了吗?”
管骧说:“张大人,我有一个坏消息,一个更坏的消息,和一个最坏的消息,你想听哪个?”
张孝武哭笑不得:“管书记当真戏谑。”
管骧直接说道:“坏消息是,就在石将军抵达木城北门尚未入城之时,朝廷的圣旨到了,御使大人亲自宣读,石敬因弃城逃脱之罪治赐死,以告慰全军阵亡的二十七团一万六千万汉军子弟和被屠戮殆尽的两万土城百姓,石敬全家受累被抄家流放玉门关。而石敬听了圣旨之后,大喝三声,便木城北门城墙自戕而死。”
张孝武顿时跌坐在床上,失声道:“弃城逃脱?”
“对。”
“不可能!”
“那为什么他活着?”
“他活着也是罪吗?”
管骧点了点头,道:“他活着就是罪,他若是死了,就是圣汉英雄,石家也当为后人铭记。”
“可笑,当真可笑!”张孝武冷冷道,“我等逃出兵卒将佐,便也是懦夫了?”
“你们不一样。”管骧道,他心里却说,你们不是张党,自然不需要太子党赶尽杀绝。管骧明白,朝堂之间的杀戮比战场更加残酷,战场上只需要面对敌人,朝廷中除了面对敌人,还要防备自己人,所以他非常不喜欢朝堂的阴谋诡计。
张孝武眉头紧锁,内心烦乱,石敬对他有提携之恩,如今却因为一道圣旨被逼杀身亡,而罪名却又如此的可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凶手是皇帝老儿,还是皇太子?一刹那,张孝武心中生出杀入龙都,割掉皇帝老儿脑袋的冲动来。
他们才是害死二十七团和土城百姓的凶手,而非石敬。
许久,张孝武才平息了怒火,问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
管骧道:“更坏的消息就是,石敬还没来得及给你作证,就撞城门死了。”
张孝武怔了一下,而后冷冷一笑,却不说话了。石敬之死让他对这个朝廷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对这个时代,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任何归属感,而如今,朝廷亲自扼杀了他对这个帝国唯一的好感。
过了许久,张孝武说:“这样,我便要回到地牢去?”
管骧笑着摇摇头,道:“二十七团又不止他石敬一人,他不给你作证,其他人可以给你作证。随石敬来木城的二十七团士兵还有几人,甚至还有金衣卫,他们可以给你作证。”说着,他掏出一卷画,缓缓打开之后,对比了一下张孝武与画像,摇头说道:“不像不像。”
“什么不像。”
“你有胡子,画像里没胡子。”
张孝武哭笑不得,却见管骧又从袖袋里掏出匕首,便接过匕首刮了胡子。他在土城的时候便没刮过胡子,一直到大婚那天才重新刮了胡子,而从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一脸胡茬子一头乱发的他,看上去三十多岁,哪里像是十八岁的少年武将,这会儿便趁机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