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彦卿虽然满面乌云,白发刺眼,但腰板依然挺直,见秦越大礼参见,便勒住马,缓声道:“原来是秦将军,你我并非从属,不必行此大礼,老夫急着回河东,就不下马了。”
秦越朗声道:“河东游学收获良多,更得大帅兵法传授,授业之恩,末将铭记在心。”
符彦卿点点头,却不再说话,马鞭轻挥,继续策马而行。
秦越直到甲士走完,这才直起身来,不由得佩服起这位累受打击的老人来。
两个月,连丧一子一女,都是家中最优秀的嫡亲长子长女,如此打击还能挺直了腰杆骑马,不失半点军人风范,着实了不起。
秦越填饱肚子就往军营赶,他发誓,这年关前就不出营了。
一进军营就发现甲寅骚包的跃马横槊,自从这家伙从西域回来后,军中就真的没敌手了,硬生生的甩开众人老大一截。
一来如甲寅自己所说的样子,见过茫茫大漠,驰过肃寂戈壁,纵情广袤草原后,眼界大开的同时,心境也开阔了起来,这武技不知不觉的就高了一层。
二来这家伙有了那匹被他唤做“小红”的座骑,果然不愧地狱焰火兽之称,歪嘴瞪眼,强悍的一比,胆小的战马离着它三丈远脚步就软了下来,这还怎么比,要知道马战全靠马力。
三来,这家伙手里还执着丈八长的精铁长槊……
秦越第一次怀念起花枪来,希望这家伙早点回来,好压伏压伏这亡八蛋的气焰。
被秦越念叨的花枪正远在西域,漫步在星宿海上,遥望云遮雪罩的积石山,忍受着凛冽的寒风呼啸,寂静千里无人烟,人在这天地间只若沧海一粟。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师父抱着在雪地里漫行的情景,任那鹅毛大雪纷飞,师父的怀里依然温暖如春。
他想起自己小时老流鼻血,是师父带着鼻孔里插塞着两大团草纸的自己四处寻医。
那时的他骑在师父脖子上,晃晃悠悠的走过铁索桥,那桥头还有一座凉亭,在里面歇脚时,自己翘着屁股,好拉了一堆,他捏着鼻子蹲行到师父身前,师父摸遍口袋却没有找到草纸,最后用那干净的帕子为自己擦的屁股,最后还爱怜的拍了一巴掌。
那时的师父,有宽厚的肩膀,有鼓囊的臂肌,有坚硬如铁的大脚板,轻轻一纵,便能三丈远……但是,当他老时,他托起的只有一付瘦骨嶙峋的身子,轻飘飘的没有四两肉。
他把一生精力都耗费在七尺长枪上,他把一生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直到油尽灯枯,仍不能释怀。
花枪回忆起过去种种,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铁枪化花枪,师父!我当尽如你所愿。
他小心的探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感知着柔弱下蕴藏的狰狞,一线被雪光折射过来的寒芒在眼角闪过,压抑了数月之久的枪意倏然间在胸中勃发。
一声长啸,枪动。
墨梅化枪三十六,如烟花般在星如棋布的星宿海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