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是,可……”
郭荣有些反应过来,看了看他,轻声道:“说吧,有何物议?”
张永德终于忍不住了,目视踏凳,轻声道:“当今天下未定,根本空虚,四方诸侯惟幸京师之有变。澶州远离京师,不速归以安人情,顾惮旦夕之劳而迟回于此,如有不可讳,奈宗庙何……”
郭荣眼里寒芒一闪,冷声道:“是谁说的?”
张永德虽未抬头,但也感受到那如利箭般的目光,忍不住脖子发凉,吱唔道:“众臣皆是这个意思。”
“倒底是谁?”
“……众臣……皆是这个意思。”
郭荣闭目,良久长叹道:“……朕知道不是你的意思……抱一,你何其愚也,竟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你太让朕失望了,太让朕失望了……罢了,留此也无益了,回京吧,回京。”
张永德失魂落魄的离开寝宫,仰望蔚蓝的天空,有后悔的眼泪从眼角溢出,他知道有最重要的东西在远离自己而去,永远的失去了。
郭荣终于接见了大臣,第一个接见的便是魏王符彦卿。
“圣上……”
郭荣轻轻摆手,示意不用多礼,他静静的看着这位满头白发的国朝定海神针,先后把两位女儿许给自己的老岳父,发现昔日挺拨的腰背已不再硬朗,丑陋的老人斑更是布满在脸上。
“朕这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国丈你还得多挑着担子。”
“圣上,切莫灰心,你该振奋精神,把身体养好才是。”
郭荣苦笑道:“朕……朕自会保重,眼下维稳第一,大名不能乱,河东不能乱。”
符彦卿白眉一扬,沉声道:“圣上只管宽心,有老夫在,河东之地,乱不起来。”
……
五月三十,御驾回到汴梁。
六月初一,潞州李筠攻下辽州,获伪刺史张丕旦以献。
六月初二,皇女薨,尚不足三岁的她是郭荣唯一的女儿,乃董妃所出,平素最是疼爱,郭荣默然半晌,最后口吐污血……
“圣上……”
郭荣摆手止住了符二娘的惊呼:“不碍事,心反而敞亮了,朕不会有事……替朕去抚慰董妃,替朕传话,辍朝三日……”
郭荣的病情果真如他所说,又开始有好转的迹象,他开始批阅奏折了。
六月初四,郑州奏,黄河决堤,诏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发近县丁夫二万人抢险塞河。
六月初五,晋州节度使杨廷璋奏,率兵入河东界,招降堡寨一十三所,下旨褒奖。
六月初六,泉州节度使刘从效遣别驾王禹锡奉贡,有归降意,郭荣熟思良久,下诏:“江南近服,方务绥怀,卿久奉金陵,未可改图。若置邸上都,与彼抗衡,受而有之,罪在于朕。卿远修职贡,足表忠勤,勉事旧君,且宜如故。如此,则于卿笃始终之义,于朕尽柔远之宜,惟乃通方,谅达予意……”
六月初七,赐江南进奉使李从善钱二万贯、绢二万匹、银一万两,赐两浙进奉使吴延福钱三千贯、绢五千匹、银器三千两,并嘱江南李景完城郭,缮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计。
六月初九,立符二娘为皇后,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以皇长子宗训为特进左卫上将军,封梁王;以第二子宗让为左骁卫上将军,封燕国公。
六月初十,下诏夺情起复正在单父老家丁母忧的王著,令速回京。
这一道诏书,终于一石激起了惊涛恶浪。
王著是谁?
郭荣藩邸旧人,时年三十有二,最是年青有为时。
其年方二十即高中进士,比王朴还高一科,郭威时镇大名府,亲请为幕府。
郭荣镇澶州,即辟为观察支使,时年王著才二十三岁,后随郭荣进京,迁殿中丞,即位后,拜度支员外郎,显德三年,充翰林学士。
王著才思敏捷,心性豁达,为皇子宗训授业恩师之一,郭荣喜其才,每呼学士而不名。多次有意拜相……
然其嗜酒贪杯,又兼年青故,迟留久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