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狼受妖红线链紧束,在子元后边黑玉地上强挣,体肤磨破流出鲜血,瞪着杨陀磨牙恨嘶。
“满城子民、满郡百姓,几代以你杨氏为尊主为荣耀。你为索求,这超越人间的异世力量与奥理秘识,晚生也可理解,但招来未知血虐、如此凶邪之诅,杨翁君不觉不妥、惭痛么?”
杨陀哈哈大笑,声音尖颤,回荡在偌大殿内,释出妖鬼恶鸣。
“魏王一剑破天之前,纵观万里九州天下……揭开君臣人伦、儒法纲常这层皮,人间血腥丑恶之真面目,与孽鬼畜生道可有本质之异?”
司马师还想再说,但铁骨血脉中煞气狂跳,军魄忆闪过往杀戮于脑海,眼前一道道赤色流过,他不禁哑口无言。
“愚昧下民,亿万蝼蚁,又怎比得上老夫,突破人极之宏愿……吾还觉牲诅祀上得不够多,不够多……”
杨陀张开双臂,露出灰色华袍下,嶙峋包骨的胸膛,他对着头上暗不见顶大呼:
“可惜老朽无能,未能参破神常天机,油尽灯枯……不甘心呐!”
他越喊越像鬼啼,四周湿冷加剧,殿内几支青黯烛火完全熄灭,窗外狂风烬雪阴号。
喘息过后,杨陀低头静默片刻,然后瞧着子元说:
“只怪老夫魄命太薄,不像司马少郎你……”
他眼光幽闪,后面的话语含糊转微,司马师没有听清。
杨陀瞟一眼,暴挣得浑身淋血的灰白人狼,冷哼一声,然后怨叹:
“罢了……不过老夫不甘呐……”
他身下黑席,开始一点点溶解,身前巨大榆木酒案,斜滑进那溶出的虚影黑洞。
司马师起身跳出席外,横天公剑于前。
杨陀抬起双手,猛用力抓住自己枯瘦胸口,一线浊黑,从肋骨正中向四周扩散。
“司马郎,这个世界,不过是虚妄幻影……”
杨陀双瞳中的紫漩,渐停下僵住,脸上凝固静诡笑容,胸前黑色将他全身慢慢吞噬。
这黑色虚影,首先把杨陀躯体从中分开,然后向两边裹挟,中间裂开的黑口,向下直通地面上溶解黑洞。
最后,杨氏尊者只剩两半,墨黑形影,阴雪烬风穿殿而过,碎成渣滓飞散。
那在他身下的黑洞影,却还在逐渐扩大,一种混沌引力,强烈勾着司马师过去向下看。
杨陀形亡后,绕着殿中长屏的血幕也消解,阿瑜纵身飘跃,急到子元身边。
司马师被那黑洞吸引,魄脉中煞气虚软下去,头微有些昏懵,蹭到洞影虚线一旁。
“师郎,等等!”阿瑜焦声赶至,拽住他臂膀。
在这一瞬他已低首,目光探了下去。
黑洞里一片虚玄,从殿中开口向下延伸深扩,直到无边无垠。
子元眼睛一下感到花麻,血煞气直灌脑顶,异怖静寂的景象,在洞中虚幻迅速浮现。
先是无数赤裸苍白人身,扭曲缠结在一起,形成巨大粗长柱流,卷向虚空深渊无边的尽头。
其中愤怒、呼喊、痛嚎、恸哭、怨毒、绝望与仇恨汇聚,那洪流里数以亿万计的人魂形体,互相撕扯、吞咬、咒骂、屠戮……
司马师头颅霎时暴涨欲裂,双眼血气炸蓬,面上筋络凸抖。
………见我无我,苦海苦无……
正觉要痛憋得失去意识,清刺一道冰凉,扎进他左侧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