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川又哐哐嗑起了头,嘴里一遍遍道:“臣蠢臣愚笨。”
蠢,方启川不怕。
愚蠢得被下属牵着鼻子走,几年间对下属的花招没有丝毫察觉与防备,顶多也就是不适合太常寺卿这个位置。
真保不住这官职,他还能下放、外调,总归是功名还在、官路依旧能走。
只要抱紧了霍以骁这条大腿,他被贬去做了五六品的官,过些年也能再慢慢升上来。
方启川怕的是倒霉。
若不能把自己摘干净,被盖上一个贪墨的罪名,功名利禄跟他没半点儿关系了。
倒也可以东山再起,只是那东山在奈何桥,他再起要花十八年,能不能当上好汉,看下辈子造化了。
所以,方启川想,他一定得蠢,必须要蠢。
皇上被他这幅蠢样子弄得头痛不已,摆手道:“出去出去,外头跪着去。”
方启川磕头的动作顿了顿,不敢忤逆皇上,倒退着爬出去,跪在了御书房外的小广场上。
御书房里安静下来。
皇上按了按眉心,问朱桓与霍以骁道:“你们怎么看?”
朱桓道:“儿臣今日向父皇请教,只是因为看不懂太常寺的开销,如今看来是开销出了差错。可差错是因方大人,还是因其他官员,儿臣没有调查过,就不能胡乱断言。”
霍以骁附和了朱桓。
这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他们只提出问题,而分析问题、解决问题,那是其他衙门的事儿,他们两个不用越俎代庖。
这也最合朱桓的利益。
朱桓并不想“木秀于林”,只是怕以后被朱茂、朱钰看出太常寺的问题,反而显得他能力欠缺。
皇上思考了一会儿,道:“你们两个回户部去吧。后续状况,都察院……”
他说到一半顿了一下,问吴公公道:“霍怀定什么时候回京?”
“已经在路上了,”吴公公道,“算算日子,最迟明天,最快今日下午。”
皇上摸着胡子,道:“让他一回京就来见朕,把太常寺和户部的问题给朕查清楚。”
吴公公应下。
霍以骁一听这话,心里也有数了。
大伯父亲自稽查,闵郝和葛胥,一个都别想跑。
朱桓起身告退,霍以骁跟着起来行礼。
皇上示意他们退出去,又忽然唤住了霍以骁:“你前儿去哪里了?”
他知道霍以骁前天没有去户部,或者说,一整天就没露过面。
至于行踪,目前还不知道。
当然,真想要个答案,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霍以骁这个性子,皇上若坚持动法子去查,大抵是要闹脾气。
不查,便只能问。
朱桓没有留下来,依旧迈着步子出去,站在廊下等霍以骁。
霍以骁转身看着皇上,垂着眼,没有说话。
可他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不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皇上轻咳了一声。
霍以骁这嘴,不想说的事儿是挖不出来的,还有可能是,他拧起来就胡说八道。
说出来的话,能气得人心肝肺发胀。
这么一想,皇上倒是不想听了。
总归这么大一个人了,做事有分寸,一天不见人也没什么,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跟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