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之中的事儿,”皇上道,“就怕你病中受不得牢中阴冷。”
“一顿饭的工夫,能碍得了多少?”永寿长公主轻笑了声,“我这身子、我自己晓得,老毛病了,心情舒畅时还好些,一旦遇着事儿、一操心,就头痛欲裂。我想,等沈家行刑之后,皇上能允我长久出京,我想去庵堂诵经。”
皇上挑了挑眉。
这个要求,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端端的,怎么生了这个念头?”皇上问。
“元月里去皇陵陪伴母后时就有了这个想法了,”永寿长公主道,“那时候想着给母后祈福,现在,沈家罪孽深重、罪无可恕,就由我诵经赎罪吧。”
如此说法,于情于理,不好驳回去。
皇上便问:“皖阳怎么办?”
永寿长公主叹息着摇了摇头:“她这个性子,比我年轻时还要自说自话。哪怕是招了仪宾,以后也不过是走我和房玄卿的老路,生一堆怨气。倒不如随我去庵中,也许佛前清净,能拧一拧她的性情,再定将来,若是拧不过来,也是注定如此了。”
皇上又问:“有想好去处了吗?”
“静慈庵。”
静慈庵位于京郊西山上。
西山中佛道相容,有佛寺庵堂,亦有道馆,香火鼎盛。
静慈庵不是最大的,在半山腰,相对清净些。
“永寿,”皇上道,“你这样的身份,只是潜心诵经,并非出家为尼,久居静慈庵并不合适。不如,暂且住着,朕在边上重新敕造一处庵堂,皇家若有女眷想上山祈福,也是一个去处。”
永寿长公主没有反对,她说:“皇上想造就造,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念经罢了。”
“朕会交代下去的。”皇上道。
长公主得了皇上的首肯,也就不在御书房里多留,起身告辞。
吴公公一路将人送出去。
待沿着宫道走了一段,孟嬷嬷才压着声音道:“您与皇上商量得还顺利吧?”
长公主冷笑一声:“手下败将的这点儿要求,他怎么会不准?”
皇上最好名声了。
哪怕是揪着机会处置沈家,他也不想被人说“忘恩负义”,巴不得皇家庵堂在西山上拔地而起,让永寿想怎么念经就怎么念经。
来年皇太后冥寿时,亦得隆重一番。
长公主在心里骂了两声“虚伪”,而后,倏地笑了声。
也是,此人向来虚伪。
从前还会有孤注一掷、搏一搏的勇气,在龙椅上做久了,反倒是越发仔细这一身羽毛了。
且等着,一切真相大白时,他能如何维护最稀罕的脸面!
另一厢,吴公公回到御书房里。
皇上摩挲着茶盏,垂着眼帘,看不出其中情绪,只那紧绷着的下颚透出了他的谨慎。
“永寿说要诵经祈福,朕不信,”皇上低声道,“你说,她在搞什么名堂?”
吴公公当然也不信。
修身养性这四个字,跟永寿长公主一点儿都搭不上。
一个向来随性、大胆、养面首养得天下皆知的人,突然要茹素了,谁信谁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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