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他长大,从幼童到少年再置青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他这两年与郁家的某一位渐渐相像,老大人们也难感觉出来。
也就是高老大人,他幼年时没有拜见过老大人,而老大人在他为伴读的前一年就告老了。
老大人对他的模样没有印象,初初一见,才会想起记忆深处的故人来。
“我被抱回霍家时只有三月龄。”霍以骁平复下来,道。
三月与四月许是能够混淆,但三月与两三岁的孩子是断不会看错的。
“我的生母若真是郁皇子妃,我出生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死’了。”霍以骁又道。
在年谱上,郁薇早在前一年就死在了庄子里,八皇子续娶俞氏。
而她彼时还活着。
她生下了儿子,这个儿子被抱回了霍家。
以“熙嫔之子”的名义。
温宴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声音还是闷闷的:“太妃娘娘和伯父都认为骁爷是熙嫔的孩子,他们、我觉得他们并不知内情。”
前世点点滴滴,与今生的往来相处,温宴都如此认为。
应当是皇上隐瞒了霍太妃与霍怀定。
“皇上这么与娘娘说,应是觉得,与熙嫔私通生了个儿子,这虽然不体面、难听,但更安全,”温宴整理着思绪,道,“若是郁皇子妃的儿子,一旦走漏风声,骁爷必死无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还有另一层意思。
“皇上连太妃娘娘都不信任,”温宴叹道,“骁爷觉得,皇上不信娘娘吗?”
霍以骁“呵”地笑了声:“皇上待娘娘如亲母。”
“那就是,其中隐情,让一个儿子连与母亲开口都难堪万分。”温宴道。
“停妻再娶?”霍以骁的声音很冷,“谎报嫡妻身亡,续娶俞氏?这事儿确实比和熙嫔娘娘有染难堪得多,皇上那么要脸面的人,他说不出口。”
温宴抿了抿唇:“我还是先前的想法,皇上没有必要主动去做这种事情,他当时被沈家逼得很紧,应该不愿意再娶沈家安排的继妃。”
“兴许吧,”霍以骁顿了一顿,道,“那郁皇子妃呢?”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又是因何而死?
霍以骁想起了曾经问过皇上的话。
他的生母真的是难产而亡的吗?
皇上说“是”。
皇上给了他虚假身份,但有一点,不曾骗人。
他的生母死于难产。
霍以骁以前信这一句,可今时今日,他很难不心生怀疑。
黑夜里,窗外夜风阵阵,半启着的窗户依依呀呀轻响,博古架上,黑檀儿睡熟了,哪怕这半夜里他们两人说话都没有醒,咕噜噜地打着鼾。
这般静谧和平和,让紧绷着的情绪终是平复下来。
霍以骁起来绞了块帕子让温宴擦脸,又递了香膏让她抹,免得明儿起来脸上痛。
幔帐重新放下来。
霍以骁闭上眼睛,轻声道:“睡吧,再不睡天要亮了。”
温宴应了声。
天总会亮的,想不明白的事儿,只要他们尽力去追寻,总会有答案。
牙城、郁家、郁皇子妃,那根串起所有因由的线,等着他们去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