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受委屈了?”一为披着蓑衣的渔翁背对着她,盘坐在一块突出石岸,一部分悬在潭面的平整石板上,头也不回的问。
钓鱼的石板五步开外,有一堆烧过的火堆,一旁散着三两条鱼骨。
来者何人,渔翁仿佛心知肚明。
那渔翁一开口,解蔷罕见地撒起娇来:“头儿......”
解蔷系了马,挨着那人坐着,摘了他的箬笠,戴在自己的头上。
好像宽大的帽檐能够将她与世隔绝,从此远离忧虑。
“都成家了,还这样耍小脾气,”没了帽子的渔翁露出一头青丝,期间夹杂着十来根银白色,像个老父亲一样对解蔷说教,“你那夫君不得被你气死。”
解蔷不遮不掩,有气无力如实说道:“确实已经离死不远了。”
那渔翁终于肯回头,看一眼专程来找他的解蔷了,那双眼精明敞亮,平静的眼波下蕴藏着天下数十年见的惊涛骇浪,对于解蔷说的话,他的反应也十分平静,回过头去继续看钓:“时间虽在意料之外,结果却在意料之中。”
解蔷不答,渔翁又调笑道:“我说过,你这命啊硬,容易克人。要是想找个人过日子了,千万要选个命和你一样硬的,否则就是害了人家。不过我瞧着这位爷也不是什么短命之人,遇到你怎么就栽了呢?”
解蔷很迷茫,她的面前就是一汪深潭,无处落脚:“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以后三思而后行,不乱说话了。”
“嗯——对,反省得很到位,你最擅长知错不改了,所以反省没用。”渔翁没有一句话是不戳解蔷心肺的,可是解蔷还是得听啊,她就是来解惑的。
解蔷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改?。”
“怎么改?你死性不改。”渔翁不说安慰解蔷,还把她的心扎满了窟窿,“你知道你叫什么么?浪子回头千金换,千金散尽还复来!听得懂吗?我就是说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解蔷捂着胸口,跟渔翁一样盘腿而坐,身体前倾弓着,嘴里的话含含糊糊,很卑微地开口:“您要不教教我怎么道歉呗?”
渔翁嗤笑两声,手上一抖,把水里聚拢的鱼吓跑了:“你在瞧不起谁呢?老夫是那种愿意对牛弹琴的傻唧唧吗?”
解蔷说:“过分了吧?”
渔翁“嗯嗯”两声,权当敷衍:“我侮辱牛了,你起码是头只会推磨绕圈的蠢驴,这是目前我对你的最高评估,估计还不如一头蠢驴。”
解蔷开始上半身侧躺,脸抵着胳膊:“损够了么?可以开始教了吗?”
渔翁在解蔷看不见的地方摇头:“教不了,你早就没救了。下回你依旧可以把你夫君再气上个二三四五好几十回。哎——将死之人,随他去吧。”
解蔷安静了好久,久到渔翁换了三回鱼饵逗水里的小鱼。
这一处潭,两面多是石壁,一面的往山脚下泼洒的瀑布,老树枝繁叶茂,遮遮掩掩,想要见到太阳,只能看运气了。
解蔷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搓搓胳膊:“他的状态很不好......要是与我无关我也不会纠结到这里,问题是这事因我而起,我......想到他那副模样我就喘不上气,他根本不像一个人,真的,毫无生气,我很慌......我脑子里,都是,他们......”
解蔷眼眶酸胀,可是眼泪掉不下来,嗓子也难受,越说越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