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变杀，何必犹豫？最后苦恼的还是自己。”</p>
楚阔笑着说道。</p>
转过头，伸出右手轻轻地拨开了靖瑶的剑。</p>
“杀不了……”</p>
靖瑶顺势收了剑，也挺直了身子说道。</p>
“只剩不到两寸的距离，不试试怎么能知道？”</p>
楚阔问道。</p>
“杀不了就是杀不了，不用试。”</p>
靖瑶摇着头，一脸颓败的说道。</p>
“你杀过多少人？”</p>
楚阔问道。</p>
“太多了，数不清。”</p>
靖瑶沉思了片刻说道。</p>
看得出，他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p>
“那你为何不问问我。”</p>
楚阔说道。</p>
“你杀过多少人？”</p>
靖瑶问道。</p>
“十一个。”</p>
楚阔伸出双手的食指，比划这说道。</p>
靖瑶应了一声，点了点头。</p>
十一个人虽然已经不少，但远远未到能让靖瑶吃惊的地步。</p>
他是经历过战争的人。战争和这般的打斗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永远都是为了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但争斗的规模，却是和利益的大小息息相关。若是只为了黄金万两，香车宝马，琼浆美人，那这长争斗势必不会太大。但若是为了数坐城池，乃至一片王域所爆发的争斗，便是占战争。人与人之间，家族与家族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不同的阶级，不同的种族， 都是如此，概莫能外。</p>
相比于草原王庭和王域之间的战争想必，靖瑶自是觉得只杀过十一个人的楚阔平平无奇。他该尸山血海，白骨铺地。草原王庭的狼骑与定西王域军士的血混在一起，染红了整片大地。却是要比仲夏傍晚时的火烧云还要夺目。空气中的血腥味，即便是大风不停地刮了四五天也没有吹干净。十一个人放在那样的场景中，犹如米粒之光掩于皓月当空。</p>
但突然，靖瑶的面色顿时僵硬……</p>
“你说你杀过多少人？”</p>
靖瑶再度问道。</p>
“十一人。”</p>
楚阔比划着说道。</p>
和先前的动作丝毫不差。</p>
“十一个人……”</p>
靖瑶自语着，下意识的看了看酒肆中的尸体。</p>
方才楚阔说，唯有让其余人先死了，自己才能安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关于靖瑶和女伙计之间的事。他拔剑时，酒肆中定西王霍望派来的似是除却女伙计外，刚好是十一人。自他重新落座后，仅剩下女伙计一人。难道楚阔说的十一人，便是这十一人？</p>
靖瑶心里很是清楚不会存在任何巧合与侥幸，但他还是无法理解，方才竟是楚阔第一次纵剑杀人！</p>
杀人可不是吃饭。后者是本能，牵着是逆天道，反纲常。若说喝酒尚且需要一个过程来习惯的话，杀人更是如此……靖瑶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光景。他穿着草原王庭特有的皮甲，骑在他自己的狼上。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庭狼骑，与他相同的人，在他身前和身后，何止数十万？一眼不着边际，犹如汪洋大海……出征前，草原王庭中的族人们夹道欢送。从他们强打起的精神中，靖瑶能看出此行的凶险，毕竟他的父亲再回来时，身上中的箭矢不计其数。</p>
但见送君去，不见君归时。无论是草原王庭，还是定西王域的人们，想必都是如此。当靖瑶拿着他父亲留下的弯刀，砍向一位定西王域的步卒时，他很是兴奋！身为草原王庭的一员，为自己部族建工的时刻终于到了！这一刀，斩碎了对方的胸腔，瞬时而下还劈断了他的肋骨。一时间，红白之物齐出。靖瑶的双眼有些朦胧，接着便成为了刺痛。鲜血迸入了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停住了冲锋的脚步。待缓过来时，他看到眼前的尸体，微微愣了愣神后，“哇”的一声将胃里的东西涂了个干净。</p>
那一战，靖瑶也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万幸的是，他活了下来，但却是空手而归。可看着自己的同袍们用敌首级兑换着军功，他却无论如何也羡慕不来。</p>
那一年，战事持续了六月犹豫。草原王庭与定西王域之间互有胜败，称得上是日日鏖兵。但直到战事末尾，靖瑶才刚刚习惯了这般厮杀与血腥。虽然也偶有反胃的时候的，但起码能控制自己，不再呕吐。却是也可以略显从容的，将敌人首级割下，带回营中累计军功。</p>
因此靖瑶明白，第一次杀人究竟有多难。</p>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像靖瑶这般，第一次杀人便可如此淡然。</p>
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p>
“所以这是你第一次杀人！”</p>
靖瑶一字一顿的说道。</p>
“没错，第一次。”</p>
楚阔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p>
“第一次杀人，便杀了十一人……你竟然有反应！你……”</p>
“我不是人，是吗？你想说的应当是这句话。”</p>
楚阔打断了靖瑶的话，说道。</p>
“我当然是人，不是妖怪。这的确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本以为会有点困难，但没想到却是这么简单……你要说我为何没有反应，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当然有反应。本以为他们死了，我可以更安静的思考你俩之间的事情，到实际上我想错了。方才我很想喝酒，就是反应。虽然我尽力的不让他们留太多血，也不让他们太痛苦，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犹如芒刺在背。这种感觉在一刻一刻的累积，累积到一定的时候我便很是烦躁，就会想喝酒。要说反应，或许就是这些。”</p>
楚阔说道。</p>
靖瑶再度看了看那十一具尸体，发现果然如同楚阔说的那样， 虽然倒地，但却没有任何血迹。</p>
楚阔的剑竟然快到如此！</p>
刺穿了对方要害之后，竟是赶在血液涌出之前，便抽剑而出。因此，这些人虽身死，但伤口却没有流出任何鲜血。若是当时的靖瑶能做到如此不动声色的便杀死敌人，想必他也不会呕吐的那样剧烈。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的杀人手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p>
“另外我还有点洁癖……你别看我现在很邋遢，但我很讨厌把一个地方弄得乱糟糟的。”</p>
楚阔胡乱挠了挠头说道。</p>
他的头发乱入鸡窝，上面还夹杂着些许树叶残片与断草。无论怎么看，却是都不像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他偏偏就说出了这种话。有些人的洁癖是针对自己，这叫毛病。但有些人却是放眼与身处的环境之中，这是心境。毛病虽小，也可致命。心境一次故而听起来有几分优雅，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束缚？</p>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幸运！”</p>
靖瑶说道。</p>
“什么意思？”</p>
楚阔问道。</p>
“我的直觉救了我一命。方才那剑，若是我不停手，定然也会和他们一样倒地不起。而且死法绝对没有这些人优雅。”</p>
靖瑶说道。</p>
“我本想第一次出剑杀人，是要留给那吞月部的三部公思枫的。从定西王城霍望的府中去往集英镇的路上，他曾告诉我出剑一定要值得。他说我的剑很贵，每一剑都要出的有价值。千万不能耽误在无关痛痒的人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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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阔说道。</p>
“我和思枫的地位，不相上下。迎火部甚至要比吞月部更加雄壮几分。杀了我，岂不是更有价值？”</p>
靖瑶问道。</p>
“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我已经很对不起一个人了，这么多年来，霍望是我第二个做出承诺的人。我不能再对不起他。”</p>
楚阔说道。</p>
“但你既不杀我，也不杀她。已经妨碍了你承诺之人的想法。”</p>
靖瑶说道。</p>
“我只要遵守与他的承诺就好，其他的与我无关。毕竟我是个自由人，不是他的豢养的死士，更不是他的囚徒。至于你们，我已经相处了解决之策。”</p>
楚阔说道。</p>
随即站起身来。</p>
“你要如何做？”</p>
靖瑶问道。</p>
“先用我的剑鞘，将她打晕。而后出剑劈开这精钢的门板，放你离开。不过你来前要给我指明去吞月部的路，不然我救你就没有任何意义。接着我会带着她一起去吞月部，等我办完了事之后，再把她送回霍望那里。却是刚好霍望也该履行他的承诺。如此这般，不是两全其美？”</p>
楚阔满脸笑意的说道，伸手拿起了自己的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