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个孙儿一怒之下做傻事，那已经是有前科的了——南下投明他都干得出来，你还敢相信他是个成熟稳重之辈？</p>
但是这个怀疑还有一个疑问解释不开：辛爱打仗的本事虽然可能不如恰台吉，但他震慑一下把汉那吉，或者退一万步说，抵挡把汉那吉一阵子，这总应该问题不大吧？</p>
尤其是在俺答自己还健在的时候，把汉那吉如果真干蠢事，带着西哨东进归化城，中途被辛爱抵挡之后，只要俺答自己出面，西哨的部众还有多少肯跟着把汉那吉混，那可不好说。</p>
那么，辛爱为啥还是被派去东边了？</p>
其实只有一个解释：俺答根本没有考虑——或者懒得考虑——谁做彻辰汗。</p>
俺答的身体情况，这最后几年可不是很好，正常来讲，他不应该会“忘记”考虑这件事，或者如当年的嘉靖帝一样，“不肯”考虑这件事。</p>
那就有意思了，他只能是懒得考虑。</p>
或许，他毕生奋斗，其在蒙古已经是“三分天下有其二”，却至始至终没有做成“大元皇帝”的结果，让他已经看开了。</p>
尤其是在信了佛教之后，宿命论影响了这位“转轮王”：既然一切都有天数，谁做彻辰汗自然也有天数安排，那我还多此一举去安排一番做什么？</p>
辛爱也好，把汉那吉也罢，都是我的子孙，谁做大汗有什么关系吗？</p>
对于长子辛爱，俺答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但毕竟他跟着俺答打了几十年的仗，没有功劳也有无数苦劳了，在俺答看来，他当大汗也不是不行。尤其是俺答的爷爷达延汗定下长子继承制之后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土默特人早就习惯了，估计也不会对此有多少异议。</p>
把汉那吉呢，是俺答最宠爱的孙儿，尤其还是个铁杆亲明派，要是他当大汗，别的不好说，跟大明的关系一定能维持得很好，互市这件事绝对不会出漏子。如此一来，土默特在蒙古的“王业之基”就安如磐石，那也挺不错。</p>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辛爱和把汉那吉两人，俺答一个都没有留在身边。</p>
如此，回过头来看恰台吉驻牧地的位置，就变得更有深意起来：</p>
辛爱的部众不如把汉那吉强大，如果要做大汗，肯定得拉拢住恰台吉；同样的，把汉那吉如果要做大汗，也得先过恰台吉这一关，不然他连归化城都去不了——绕路？去做大汗居然还要绕路，你这大汗谁还能服气么？</p>
恰台吉是最忠心的，所以俺答实际上是留给了他一个左右彻辰汗归属的巨大权利，同时也留给了辛爱和把汉那吉一道考题：</p>
要么，说服恰台吉，证明你有头脑做好这个大汗；</p>
要么，打败恰台吉，证明你有力量做好这个大汗！</p>
俺答英雄一世，岂是无谋之辈？</p>
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中，恰台吉也的确对整个土默特的走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只是俺答毕竟不是真的“转轮王”，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料到，把汉那吉没有选择跟大伯争夺这个大汗，辛爱也没有敢对拥有土默特四成实力的把汉那吉下手。</p>
然而，辛爱没几年自己病死了，而把汉那吉更搞笑，居然自己摔死了。</p>
这……除非俺答真是转轮王，否则怎么猜得到？</p>
但是，他留下的恰台吉，依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p>
当三娘子打起把汉那吉遗众主意的时候，正是恰台吉站了出来，以他在土默特乃至鄂尔多斯、青海等各部的巨大威望，联合了足足七十多位首领，反对三娘子和布塔施里母子吞并把汉那吉遗众——因为那是俺答分封给把汉那吉的，而把汉那吉虽死，儿子却在！</p>
惟独可惜的是，恰台吉死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帮助把汉那吉的幼子了，最终大成比吉先被迫嫁给了扯力克，扯力克为了娶三娘子以争取大明支持之后，又改嫁给了布塔施里，为布塔施里生下素囊台吉。</p>
但不管怎么说，恰台吉驻牧地的安置，是俺答的一步妙棋。</p>
只是这步妙棋现在却被高务实给截胡了……</p>
大板升城在望，一对庞大的骑兵队伍奔涌而来，掀起漫天尘土。</p>
一名三十来岁的大将越众而出，策马大笑着迎了上来，老远就高呼：“来者可是高兄弟？愚兄把汉那吉早已恭候多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