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哈达会想起叶赫曾经从他那里挖走了很多人，努尔哈赤会想起他与叶赫之间的杀父之仇始终是个隐患，甚至于辉发、乌拉等部也说不定会生出觊觎之心。更何况，如果哈达北上，努尔哈赤会不会偷袭哈达也完全不好说。</p>
总而言之，辽东很有可能变成一锅粥。</p>
这种局面之下，大明就处于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尴尬之中了。大明肯定希望女真各部越安分越好，至少在它与察哈尔决一胜负之前，女真各部千万不要乱。</p>
然而叶赫的失落必然导致女真大乱，此时此刻大明没法按兵不动，他必须拿出天朝上国的架势出来，要求各部不能轻易动武，亦或者干脆重新分配利益什么的。</p>
但是不管大明怎么做，他都要表现出能够横扫整个女真的实力，这才能震慑住他们。如此，大明只能被迫向辽东倾注力量，而察哈尔自然也就能借机休养生息、徐图后业了。</p>
</p>
以上这些便是布日哈图在辽东的战略构想，而如今面对已经压上来的明军，他的战术也必须统一在这些战略之下。</p>
从战略而至战术，战略上图们此次出兵叶赫在拿下西城之后，其实已经达到了布日哈图计划中的最低标准，即叶赫已被重创。</p>
虽然这个“重创”不是表现在叶赫的主要战力不复存在，但叶赫之强就在东西二城，西城既然丢失，而且还被布寨自己一把火烧掉了大半，那么即便图们现在就撤走，叶赫想要恢复实力也要较长一段时间。</p>
布寨本身损失的兵力虽然不算很多，但他遗失了很多领民。这些领民如果图们能够带走，或者哪怕只带走一万，对于人口本来就很少的女真部落而言，恐怕不比直接损失三五千兵马来得轻巧。</p>
根据叶赫的传统来说，东城方面到时候肯定要支援西城，这样一来整个叶赫都要转入休养期，然而哈达和建州未必肯让它休养。</p>
哈达还好说，毕竟前今天得到消息说孟格布禄被努尔哈赤一顿暴揍，看起来哈达的实力已经大幅下降，能够维持当前的局面就不错了，但是努尔哈赤恐怕很难老实下来。</p>
从大局上看，大明如果只需要压服努尔哈赤一家，那当然不难，但努尔哈赤只要还没蠢到家，就不会在此时单独跳出来闹事。他肯定也会想办法“合纵连横”，拉拢或者挑唆更多的部落跳出来浑水摸鱼，对叶赫落井下石，女真各部在此时是不会讲什么同族之谊的。</p>
如此，大明肯定会烦不胜烦，同时只能在辽东调集更多力量来维持秩序。</p>
所以此时布日哈图并不着急，他“保底”可以直接不打这一仗，全军撤离东城而回到西城观望一下即可。</p>
至于明军和叶赫方面，哪怕立刻掉转头来攻打西城，布日哈图也不必慌忙——能打则打，不能打就一走了之好了。你不是倚仗刺刀阵、车营这些东西以步制骑吗？那我不跟你打，你还能怎样，有本事追上我呀。</p>
不过，这只是“最低限度”，如果这次明军是高务实亲自率领而来的，布日哈图肯定见好就收，达成这一目标已经完全够本，撤回去就好了。</p>
但这次高务实又没有来，来的只不过是曹簠而已，布日哈图可就不能这么轻易撤走了，他觉得必须让辽东明军了解一下蒙古的实力，别以为靠着高务实的几次胜利就能把蒙古人小瞧了。</p>
“大汗，明人上来了。”布日哈图骑在马上，按照往常的习惯立马于大汗图们的左侧，看着明军徐徐而来的战阵平静地道。</p>
图们当然也看见了，不过他口中的话更加直接：“来的是步兵，他们的家丁骑兵没动。”</p>
布日哈图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p>
图们则下意识转过头来，问道：“他们有什么诡计吗？”</p>
布日哈图摇了摇头：“曹簠不知道是长安堡一战被打怕了，还是刻意模仿高务实。他这个布置完全照抄高务实的思路，只是打算以中军步兵缠住我军主力，然后找机会让精锐的家丁亲骑从我军某处侧翼发动攻击，意图截断我军，然后围歼一部，倒也谈不上什么诡计。”</p>
图们不关心曹簠怎么回事，他只关心怎么打，因此直接问道：“如何破解？”</p>
谁料布日哈图道：“此法无解。”</p>
图们顿时一愣，眉头大皱，甚至有些愠意：“你说什么？”</p>
布日哈图叹了口气：“这套打法虽无诡计，但正因为光明正大，反而不好办……大汗，你知道高务实为何喜欢这么打么？”</p>
图们闷声不吭，心里明显很不服气。</p>
布日哈图苦笑着自己解答道：“因为这个打法就是明军最能发挥优势的打法。我军如果正面迎击，那是正中他下怀，因为我军很难突破他那个炮营圆阵与刺刀阵，只能被他的步兵牵制住。而我军如果绕行侧翼，由于他们有内线优势，也能随时转换方向，始终不给我们偷袭侧翼的机会，甚至……大汗你看，今天他们侧翼还有防备。”</p>
图们看了一下，侧翼的确有防备，左翼竖着“张”字，右翼竖着“蒲”字。</p>
“张万邦和蒲元毅。”图们微微眯起眼：“左翼是断不能去的，张万邦那小畜生厉害得很。”</p>
那是，炒花就是被张万邦硬生生扛住，拖死在他刺刀阵前的，可不是厉害得很么。</p>
布日哈图没说话，图们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这就没辙了？”</p>
“直接对阵是没法子得。”布日哈图摇头道：“大汗，咱们和明人不同，咱们已经损失不起了，不能这样浪战。他们想要按照高务实的打法发挥他们的优势，咱们怎能这么轻易让他们如愿？咱们得有咱们的打法。”</p>
图们一听，才知道原来还是有办法的，不禁生出一丝希望：“怎么打？”</p>
布日哈图道：“咱们佯败一阵，马上撤走。”</p>
图们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你是说让他们动起来，等他们摆不出这个破刺刀阵之后，咱们再杀他个回马枪？”</p>
----------</p>
已更新全章，另外这章刚才搞错了题目，应该是南察风波(十六)，抱歉。</p>
感谢书友“星星之我心意”、“阴天好心情”、“Tutte”、“Apodes”、“曹面子”、“雪碧无量”、“胖得飞不动”的月票支持，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