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雁尘冷笑道:“这倒是稀奇了,他们俩时时在一起,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非要你帮着从中传话?”
“姑娘说:大仇未报,此身不祥,尚有挂牵,不可成约。天涯遥祝君安。”
金雁尘后背僵了一下,心中震动,一刹那里不知是喜是悲。
就算是只能用金氏满门的血仇将她绑缚留下来,她终究是留下来了不是?
尚有挂牵……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几个字,余韵袅袅,像是一线细流注入干涸已久的心田,便是不能汇成水泽,亦足以安慰。
恰在这时,常千佛写完方子出了毡帐,金雁尘道:“你去罢。这话你不必亲自与他说,去找凌涪。且说一声,常千佛的诊金,择日会有人送去常家堡。”
方君与心口略舒,这场危机,算是化去一半了。
接着来只希望那位常公子能知难而退,不要犯浑。
但这恐怕很难。
方君与思忖金雁尘的话在理,要劝转常千佛,自己出面恐怕不够分量,还得从他身边那个管家入手。
遂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金雁尘迈开腿朝毡帐里走去。
姚义抱着一个破了的布娃娃坐在床头,已然退去高烧,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清澈依旧,只是早已失了灵气,呆呆的,有些空洞。
金雁尘想起与在云家庄湖畔边遇到的那个放风筝的小男孩,又乖顺,又灵巧,与眼前之人判若两人。
不觉心酸至极,走过去将姚义抱起,轻轻唤了一声“小义儿”,目光柔软之极。
一旁伺候汤药的明宫女弟子一惊,险些打翻药碗,金雁尘从来都是冷心冷面,不假颜色,何时有过这么柔情的一面。
姚义听得这一声叫,仰头望向金雁尘,眼中欢悦乍现,伸出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捧住金雁尘的脸,叫道:“爷爷。”
嗓音清脆而稚嫩,是纯粹的欢喜。
金雁尘眼角一酸,眼中已有了湿意。
即便痴儿,也有烙在灵魂深处抹不去的人。
姚义失了心智,忘记了一切,也忘了姚青牧,可是仍然记得生命里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记得唤那人一声“爷爷”。
金雁尘忽然有些羡慕姚义。稚子最纯真,而自己早已在这么些年艰难的求存中迷失了自己,再也无法真实地面对自己心中的爱与恨。
他抑制住自己心中的酸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纠正道:“错了,不是爷爷,是叔叔。”
姚义小手抚摸着他的脸,双眼亮晶晶的,又叫:“爷爷。”
那女弟子已禁不住,转过头去抹眼泪。
金雁尘弯腰,将姚义紧紧搂抱怀中,说道:“好,就爷爷。以后,你就跟着爷爷生活,爷爷会替你…爷爷,好好地照顾你,一定,会替你报了这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