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谱是真的。”穆典可向他解释道,边说往边往外走。
金雁尘站得离门框不远,窄距不容人行,便稍微侧了下身,让穆典可先过去了。长腿一跨,三两步追平,两人一道往外走去。
“你是说……”他对于耳中听到的尚不大信:“蓝清平从穆沧平手上盗得了真的剑谱?”
穆沧平谨慎周密几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些年里,徐攸南调教出一批批业精艺专、无孔不入的锦衣行暗探,可以毫不费力地打探到皇宫大内每一个角落的私隐,却偏偏进不去穆沧平那间瓦盖砖墙的普通书房。
蓝清平何以有本从穆沧平手上盗取这么重要的东西。
“不是蓝清平盗的,”穆典可微微蹙眉,神色倒像是有些疑惑:“是穆沧平给的。”
她又补了一句:“是给我的。”
金雁尘剑眉拧出个结,是大惑之色。
“你看,”穆典可摊开剑谱,逐页翻开,指给他看:“这是春秋卷。春卷里的芳草歇,秋卷夕阳涌,挂清霜……这些招式都是他教过我的,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就是这些:寒暑卷里的雁字南,零露漙,剑意剑理都与我学过的招式类近,容易看出问题,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其它的招式,譬如这一招,金乌堕,剑式的顺序就被打乱了。”
她曲着一段鹅颈,将秀首低垂,眼睫密覆盯着案上的剑谱,侃侃说得入神。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样子美成一幅入魂入魄的画图,正叫人瞧在眼里。
那看画的人也入了画。
庭中芭蕉树下,徐攸南笼了手,目含慈悲地看着窗纱下移近相语的一双人影,心中伤惘莫可名状——那原本是世间最让人歆羡的一对金童玉女。
“……剔其精髓,代之以阴招邪式;或过刚过猛,与剑意不契。导致转合滞涩,练剑之人极易自伤。”
穆典可继续说道:“但因为搀合得巧妙,真假剑式的不连贯是可以通过反复不断练习克服的,甚至短期里会让人有撷神采领、剑术精进的错觉。长久练下去……”
她语意迟了一下,咬字坚定地说了下去:“……会使人气壅血滞,内力冲撞,最后走火入魔,至于疯癫。”
“你练过吗?”金雁尘问道。
嗓音沉厚,就在头顶。穆典可惊而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因要拿着书给他看,身子探出去有些远了。
金雁尘生就宽肩厚背,又比她高出许多,正如翳天之云,将头顶上方遮盖个严实。环身绕脸,皆是一股带着热意的男子阳刚气息。
他正凝眸将她望着。
穆典可耳颈浮粉,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道:“练过。我怕它有诈,拿树枝练的。”
她没有告诉金雁尘的是,即便是没有锋刃的树枝,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也足以将人鞭得遍体鳞伤。
在怀仁堂时,她都是掐着常千佛不可能出现的时辰练剑,全靠着那盒药效神奇的舒痕琼脂膏才得以蒙混过关。
“噢——”金雁尘淡淡应了声,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放纵失态了,转过了头,说道:“刚才你说剑谱是真的…那之前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年,她越来越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四平八稳,喜怒皆不形于颜色。
看到她从眼前跑过去,他第一反应是她遇到难事了,随后就觉得这样很好,哪怕是像徐攸南那张臭嘴说的,被鬼撵了呢,那也挺好的。
她不该像他一样。
“我学会‘金乌堕’了。”穆典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