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看着夜色里纷纷掉落的碎片影,有一小瞬间心茫然。
这些杀手非天生地养,他们也有高堂族亲,或有了妻儿,又或是谁的春闺梦里人。
他们与她素不相识,却在她的一剑之利下,连个囫囵尸首都不曾留下。
是她的错吗?
不!不是的!她在心中大声否认。
茫然错乱间,眼前浮现出一张温和含笑的俊朗面庞,仿佛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心口,将那颗冷透了纠结如麻的心一寸寸焐暖,轻柔抚顺。
一瞬间几乎逼出她的眼泪。
她也是有人牵挂的了。她若死了,这世上也会有人为了她而伤心。
拼命活下去的理由,不再只是冷冰冰的复仇和杀戮,而重新有了鲜活的暖意。<i></i>
穆典可端起了剑。
这注定是一场非彼死即我亡的战斗。被逼也好,主动为恶也好。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该心生软弱,更不应该退让。
各谋其事,各为其主,仅此而已!
她握紧剑柄,冷沉双目,再度旋身与众杀手缠斗一处。刚直的剑在她手中柔成了练,精钢伏软,颤声大作。
穆门杀手虽然脸露骇然之色,但目中坚定沉毅之色不改,身形步伐相配合,团团聚拢。看架势是想互为守助,结成一整块铁板,用以对抗穆典可那惊天骇地的一招。
穆典可平举剑身,一式“弹云絮”将出未出。
然就在这时,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十多名杀手如有默契般,迅速改变战略,化整为零,分向院落四角行窜。<i></i>
“弹云絮”一式威力巨大,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分散力量,让它落空。即便不能如愿,起码要将伤害降到最低。
骄傲的人经不起失败。
穆典可全力施为的一剑,如果最终只能杀到一人甚至落空,她会不甘心。当穆门杀手再度聚拢,给她出手的机会时,她一定不会拒绝……如此反反复复,直至将她激怒。
以穆门一方的人数优势,如果能引诱穆典可坚持这种粗暴的打法,在被杀光之前,就能耗光穆典可的体力。
很可惜,这个道理不止他们知道,穆典可也懂。
她也没想过要用同样的招式,连续两次得手。扭摆不息的剑身在被她抬手平举后,并未大力弹击出去,而是如春风倒草般,所有的起伏波纹都向着剑尖游了过去。<i></i>
轻轻一式挥出。芳草歇!
血液带着风声从杀手的颈侧喷出时,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意爬上后背,冷浸肌肤。
一个优秀的杀手,能够以小博大,以弱敌强。乃是因为武力不如时,他们还有许多其它的制胜之法,譬如:强悍过人的意志,奇巧的应变,诡诈的战术……
可是穆沧平从来没有教过他们,遇到一个穆典可这样的对手,应该怎么办。
一个无论从武力,意志力,还是战术和应变上,都能绝对碾压的敌人……令人绝望!
谭周窜到了莲缸后面。
一只同样躲在缸后面避难的蛤蟆被惊得窜了起来。蛤蟆慌得很,急不择路间,直接跳到了谭周的脸上。<i></i>
谭周浑身一阵鸡皮猛窜,提起蛤蟆的后腿便摔到了脚下。蛤蟆翻着肚皮,躺在地上抽动着。谭周还不解恨,上前狠狠一脚,踩出一泡血脓。
他真的是恨极了。
他甚至看到穆典可在出剑之余嘴角扬起了一丝讥诮:看吧,你就是这么个肮脏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像蛆虫一样钻粪坑,连逃命都要与癞蛤蟆糊为伍!
谭周觉得恼恨,且异常痛苦。也因此他忘记了害怕。
他从莲缸后跳出来,冲穆典可挥袖大叫:“穆四,你来杀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