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躺着一根琴弦。
很细的一根亮白色弦,隐约有花纹。若仔细看,会让人惊叹,居然有人巧手如斯,能在这样细的一根弦上描出微如尘埃,又繁瓣重叠的白色山茶花。
琴音以清为上,很少会有人在琴弦上下这种功夫,一无必要,二来多了累赘装饰的琴弦在弹奏时会很难驾驭。
世上只有一人会行此风雅之事,不同于徐攸南的俗中带雅,那是真正的清贵绝尘,公子世无双。
——方君与方远,悬在建康方容头上一把可落可不落的刀。
“这是孤鸿影传回来的。”金雁尘说道:“容翊敢带兵围杀我,我又怎么可能放他的子弟安然渡去东瀛?”
他非良善辈,容翊荒原围杀穆典可,毒害姚义,这桩桩件件,终有一日,他会让容翊付出代价。
“喀沁知道吗?”瞿涯问道。
“她不必知道。只要容翊合作,我不会拿方君与怎么样。依然好吃好喝地供着他,随他风花雪月,寻欢作乐。”
容翊不可能不合作。
当年一个怀安公主,令方容这两座巨厦轰然倾倒,子弟跌落云端,人人可欺可踩,那种惨痛的过往,他一定不想再经历一遍。
一朝之相如果都愿意帮着去劫囚了,还有什么样的监牢是攻不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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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涯进门时,特意检查了一下袖口,防那根琴弦露出被穆典可看见。
却没见穆典可。
常千佛在堂中打坐,良庆已收拾停当,等着他出发。
瞿涯是寡言人,良庆话也不多,两人视线相交,便不言不语地走了出去。
这情形若让江湖中人瞧见,定会跌掉下巴。
谁能想得到呢,有一天,最不爱管闲事的常家堡会和恶名昭彰的明宫携起手来对付穆门。“狂刀”和“通天拳”居然能走到了一起。
穆典可午睡起来,见常千佛闭目坐在堂中央打坐,便也不扰他,自去倒了茶水,坐一边慢慢呷着,不见良庆,便问:“良爷呢?”
“下山去了。”常千佛说道:“和瞿长老一道。凌叔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
穆典可诧异于常千佛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了良庆,让良庆愿意把他一个人扔在山上,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
遂道:“其实再等一等,是可一道走的。”
她盯着杯中茶汤,说道:“我师父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十有八九是百翎动的手脚。只是怀疑她是韩荦钧的线人,暂时没动她,让余离先盯着——”
她忽地打住了。
常千佛觉出异样,睁开眼来,见她一双笼烟眉深蹙起来,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很奇怪,”穆典可说道:“韩荦钧和谭周同为穆沧平的左膀右臂,但走的并不是一个路子。向来谭周诡计多端,爱用这些暗处的手段。韩荦钧更尚阳谋。可是为什么这个线人,她刚好反来,不愿与谭周对接,只肯听从韩荦钧一人的指令?”
常千佛一指嘣飞了过来。
穆典可额上一痛,伸手捂住,刚要瞪回去,见常千佛脸色不善,立时表情可怜起来,委屈道:“你干嘛又打我?”
“病人不听话,累死大夫。”常千佛说道:“睡了这么一会就起来,又胡七胡八地琢磨了。”
“你渴不渴?”穆典可乖巧说道:“我给你倒杯水。”
常千佛喝了穆典可端过来的水,面色稍霁,说道:“你午睡时,徐攸南来过了,扯了一大通闲篇。”
“噢”,穆典可应道。文新学堂